她退後幾步,隻見黑霧中緩緩走出來一個人。那人手握一杆長槍,全身黑甲,連頭也被頭盔包裹住,看不清面目。
“你掙脫出來了,”那人道。他的聲音沉悶無比,咬字滞澀奇怪,然而最奇怪的一點是他的身上毫無靈力痕迹,取而代之的是和黑霧極其相似的魔氣。
謝濟微心中駭然,此前邪魔一直或以白骨的形式、或寄身于人的身上而存在,從未能凝聚成人形。然而面前這人不僅完全由魔氣形成,氣息甚至到了洞虛以上!
正在這時,四周的黑霧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模糊的呓語從四面八方響起:“她竟然不受控制……”“看那把劍,是不是和那個人的很像?”“說起來,那個人也不受我們影響……”
謝濟微暗道不妙,連忙禦劍飛離原地。下一刻,隻聽幾聲刺耳的破風聲,她原來站着的地方已經插了幾把長劍,若是稍微遲一點,這些劍便都要插到她身上了。
眨眼之間她已經飛越了整個廣場,方才那人的身影已經淹沒在黑霧中。然而很快她面前的黑霧翻卷,又是一柄長槍向她刺來。
這一下她早有準備,險險避過,又禦劍飛出來幾裡。然而這黑霧遮天蔽日,恐怕将整個鴻鹄府都覆蓋了,即使飛了那麼遠,目光所及,仍然是濃霧彌漫。
正在這時,她身周黑霧又有異動,這一次卻是幾柄長劍同時從她四面八方襲來。她向後一仰,左右兩柄長劍從她身前穿過,然而上下兩柄卻避無可避。她拔劍出鞘,“當”的一聲格住,借着劍上傳來的力道腳尖重重一點,向後退去,在半空中隻覺得洶湧的魔氣沿着劍沖入體内,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
她随手擦去臉上的血迹,心中知道魔應該有特殊方法可以感應到她的存在,再這樣下去,她難以招架,不得不祭出神魂;而陷入噩夢的修士,也會被逐漸吞噬,同化為魔。
她思忖片刻,忽然将護體的靈力盡數收回體内。黑霧驟然察覺到缺口,便向她的身體裡湧來。那一瞬她隻覺得大腦似乎被利刃分為了兩半般劇痛無比,一半還停留在現實中,另一半又回到了懸崖之上,隻是這一次幻境中空空如也,什麼東西都沒有。
她原地等了一會,發現那些魔沒有再次追着她出現,隻有一個人在她不遠處經過,喃喃道:“奇怪,去哪裡了?怎麼完全消失不見了……”卻沒有發現她。
她松了口氣,知道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魔是憑借修士有沒有被噩夢纏身來找到她的。黑霧和魔本源相同,黑霧能擋住她的視線,卻擋不住魔,黑霧想方設法地想要鑽進她身體裡,将她拖入夢境中,想必在魔眼中,方才的她在一衆陷入夢魇中的修士中,也是格外顯眼。
“當務之急,是把他們都喚醒,否則時間一久,便會被徹底侵蝕了。”謝濟微心道。她剛才雖然躲避得急,卻仍然記住了自己走過的路,很快便循着記憶重新回到了廣場中。
廣場之中,隐約可見修士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謝濟微随手探過一人的身體,隻覺得那人體内的霧氣尤為蠻橫棘手,憑她目前不過元嬰修為,恐怕難以強行驅逐,而若是動用神魂,不僅會暴露身份,她如今的身體也無法承受住神魂的強度。
她站起來,走到先前大能聚集的地方,撥開黑霧。隻見即使是步入大乘期的長樂門長老、乾坤谷谷主,也逃不過黑霧,皆雙目緊閉,陷入了夢魇當中。她又向前走了幾步,心中一緊。
隻見傅寒川盤腿坐在地上,體外靈力激蕩不定,臉上似乎微微有些痛苦之色。謝濟微單膝跪在他面前,伸手扣住了他的脈門。
像他這種大乘期修士,靈力護體、攻擊外來的靈力已經是本能反應,然而謝濟微的靈力從他的腕間流入時,卻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即使他體内的靈力正在和魔氣激烈厮殺,還是自然而然地為她讓出一條路來。
謝濟微很快探視完了他的全身,他體内的魔氣和其他人無甚區别,然而他丹田内的靈力卻十分古怪。他之前外顯的氣息已經是大乘期圓滿,然而洞府中的靈力卻遠遠不及,竟像是隻有洞虛期圓滿的水平。
即使魔氣會吞噬靈力,靈力也絕不會消失得如此之快。謝濟微心中擔憂,此時卻來不及再細細探查了。
她将封存在識海深處的神魂稍微松開了一點束縛,隻見她的額頭中間緩緩浮現了一個印記,而傅寒川的額間也赫然出現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印記。
她低下頭,将額頭輕輕與傅寒川相貼,閉上了眼睛,再次陷入了無邊的夢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