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來暑往,春去秋來,彈指一揮間,距離謝濟微救下傅寒川,已經四年之久了。
當初謝濟微結嬰不久,如今已是元嬰中期;而傅寒川也成功入道,步入築基期。
其實他開始修煉的時間晚,身體裡充斥着大量的濁氣,想在短短幾年間排盡已是不容易,這樣的修煉速度已經相當快了。
但對于其他弟子來說,他們通通都是小小年紀就進入池諸山修道,加之天資都不差,進入築基期所用的時間比傅寒川要少上許多,因此見到傅寒川修行緩慢,卻占據着内門弟子的資源靈藥,還有謝濟微親自教導,心中都頗為不滿。
一開始他們礙于謝濟微之故,不敢做什麼,隻是口頭上奚落嘲諷幾句;然而時日漸長,他們發現傅寒川從未向謝濟微告過狀,便愈發變本加厲了起來,同門切磋暗下重手、攔住傅寒川索取靈藥,都是常有的事。
傅寒川卻也一聲不吭地受了下來,隻是在别人攔路打劫的時候沉默地護住自己的儲物囊。然而他的修為比其他人實在是差得太多了,往往被打得一身傷痕,疼痛異常,卻又不會讓他行動不便,被人看出異常。
而謝濟微還沒凝煉出神識,也不會平白無故去探查傅寒川的身體,傅寒川有意瞞着她,她自然也察覺不到。
隻是這一切還是被她發現了。傅寒川還沒築基時,她時常會教他劍法,在他築基之後,劍法練熟了,教的時間也少了,隻會偶爾和他切磋一二。
終于有一次傅寒川傷得太重,在出劍時露了陷,被謝濟微一劍挑飛了長劍。
謝濟微吃了一驚,她對傅寒川的實力心中有數,出招時都卡在能讓傅寒川勉強接住的程度上,更不會出現讓他長劍脫手的情況。
她連忙上前,不由傅寒川分說,便把住他的脈門。這一把她便看出問題來了,擡頭冷冷瞪了他一眼。
這幾年傅寒川身量長得飛快,已經比她高了半個頭。
傅寒川被她那麼一看,即使性格早就變得冷淡,卻竟然覺得有點心虛,不禁低聲道:“師姐,我……”
然而謝濟微根本不會聽他解釋,放下他的手,轉身便禦劍飛走了。
傅寒川連忙跟上,卻在接下來短短幾天之内第一次見識了師姐的雷霆手段:謝濟微在一日之内就查出他身上傷痕的始作俑者,不僅如此,還把之前為難過他的弟子也統統找了出來,一并送到刑罰長老處。
第二天他就看到數十張熟悉的面孔在刑罰長老的靈鞭下被打得皮幹肉綻,血肉模糊,眼淚鼻涕橫飛,大喊我知錯了,對不住謝師叔。
然而這下卻讓刑罰長老更為火大,下手愈發狠。挨打的弟子知道說錯話了,連忙喊道對不住傅師叔,我不該欺侮同門。
謝濟微對同門一貫溫和,此時卻一反常态,面不改色地看着衆弟子被打得痛苦不堪、行動不便,在刑罰結束後,還要送他們去關禁閉。
傅寒川圍觀了全程,一時之間隻覺得心中異常複雜,酸澀難言。
謝濟微打開禁閉室外的禁制,回過身來,神色終于沒那麼冰冷。
傅寒川不禁精神一振,這幾天謝濟微除了讓他跟着她,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讓他不由得揣揣不安。雖然謝濟微的态度已經表明了她相當重視自己,他還是莫名的心慌意亂。眼下見到有轉機了,他自然要抓住一切機會。
謝濟微卻沒有開口,隻是定定地看着他。傅寒川被她看得後背直冒冷汗,卻不敢退後半步。
“欺負同門本就該罰,”謝濟微終于說話了,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語氣太過嚴肅,她又柔和下來,道:“你是我的師弟,我更加要護着你。以後無論是誰傷害你,都告訴我,我會保護你。記住了麼?”
傅寒川怔怔地看着她,隻見山中微風徐徐,将她的袍袖和發絲都輕輕吹起來,還有一縷黑發在他的肩上吹拂而過。恍惚間他聞到了一絲奇妙的、獨特的香味,這味道他隻在四年前被謝濟微抱在懷裡時才聞到過。
他和謝濟微離得太近了,近到他甚至能看見她眼中自己的倒影,還有緩緩眨動的、如鴉羽般濃密的睫毛。
謝濟微的長相非常動人心魄,他從第一次看見她就知道了。不僅如此,他還知道修真界有許多人愛慕她,想見她的人不計其數,送來的奇珍異寶幾乎能将池諸山的山門淹沒,隻是謝濟微向來不收,統統退還。
然而他的心事太重,直到今日,才前所未有地用視線一寸寸描摹她的輪廓,每多看一分,心口處便無端多跳快一分。
“是,師姐。我……記住了。”他道,聲音卻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