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從何說起呢?我和雲雀在上幼稚園的年紀就認識了。
我不是并盛本地人,其實我是美籍日裔,我們一家三口原本在長島生活。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我是個超能力者,美國人不太寬容,有點小心眼,某一個擁有軍方背景的、從事生物研究的私人組織發現了我的能力。
接下來的故事就像每一本少年漫和每一部超級英雌電影裡描述的那樣,無聊,俗套,痛苦。
我建議大家去看看X戰警,因為我覺得我的處境和變種人差不多,那個私人組織也很像那裡面的特拉斯克工業,總之是反派啦。
我盡可能用輕松愉快的口吻将我此前的人生一筆帶過,總之:我們逃回日本,但我媽和我爸都死掉了,隻有我活了下來,蜷縮在并盛町開啟了母父雙亡有房沒車的獨居生活。
所以我說,這個故事無聊,俗套,令人痛苦。
直到我遇到雲雀恭彌——我們倆從幼稚園開始一直是同班同學。這很詭異。不過,就算是一隻老鼠,你跟它在一起待十年估計都能生出來感情了,我們倆都是人類,兩小無猜也算尋常。
我想我将他當成了早逝親人的代償。我把有他的地方當做“家”,房屋本無情感寄托,是我将其作為載體,賦予它意義。
于是,回到現在。
雖然很讓人難以置信,但是我的幼馴染雲雀恭彌其實是會做飯的,這個人從小就自己生活,後來他的生活裡還強勢地擠進了一個四體不勤的我,為此他不得不熟練地洗手作羹湯。
我們的早餐一般分開吃,或許因為我在美國出生,雖然我很小就回到日本了,但還是莫名其妙地保留了白人飯的血脈記憶……真是奇怪。總之,早餐一般是各做各的,各吃各的,他自己做一份簡單的日式早餐,我通常用空氣炸鍋複活貝果,佐以幹巴酸奶,吃一頓簡單的白人飯。
我的腸胃很柔弱,上學時無可避免地起得太早,清晨我總是毫無胃口,吃正餐反而想吐,因此一般吃得很少。
這也意味着我的進食速度比雲雀更快。我比他先吃完,就靜靜地坐在一邊欣賞美少男用餐。
就像現在。
雲雀吃飯的時候不愛說話,講究食不言寝不語。他遵循着堪稱嚴格的用餐禮儀,這讓他看起來幾乎如一位端莊的和式美人。我說他裝,有種親嘴的時候也别說話。他不理我,呵呵。是不是親嘴的時候本來就不應該說話啊?
他家裡背景很奇怪,在此不多做贅述,反正不管他,常年放養。
他不講話,我講,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我說笹川又想邀請你進拳擊部我快攔不住了怎麼辦,按他的性格本該說咬殺,然而此刻隻是沉默,片晌才說:“……看到他就鬥志全無了。凜真,讓他離我遠點。”
“不行哦,”我壞壞地說,“我是拳擊部的經理嘛。今天有部活,你要等我。”
這很合理。他巡邏,我參加社團活動,過後他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家,時間剛好。
雲雀恹恹地撂下筷子,又斯文地用餐巾紙擦拭嘴角,像是正在接受這一殘酷的事實。我忍不住笑起來,湊過去吻他的臉頰。他下意識擡起胳膊,習慣性地搭上我的側腰,我們像他最讨厭的草食動物那樣依偎在一起,又像肉食動物一般吞吃彼此,或許将撕咬與進食當做了愛。
又一番唇槍舌戰,我們氣喘籲籲地分開彼此——主要是我,雲雀肺活量比我好一百倍,他壯得像一頭牛,時常讓我懷疑我們是否是同一物種,此男恐怖如斯,可怕得很。
午休結束,我回去上課,他目送我的背影,沒有道别,因為知道很快就會再見。
下午的課很快過去,上課對我來說很無聊,好在我感知中的時光似乎總是流動得很快。最後一節國文課結束,我慢吞吞地收拾書包,與我截然相反的是笹川了平,他幾乎是胡亂地把桌面上的東西随意塞進包裡,就鬥志昂揚地沖出教室了,隻留下一句:“我先去部裡了!極限——沖刺!!”
他的尾音飄走了。
這個熱血笨蛋。我無奈地歎息,就是這種人最讓人招架不住了,不然我也不會答應他加入拳擊部……雖然隻是經理,而非正選。
我的身體素質其實挺好的,隻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雲雀太過逆天,笹川像一座噴發火山,總顯得我軟弱如雞,但要我去打拳擊?老天,饒了我吧,我是腦力派啊。
在成為拳擊部的經理之前,我原本是排球部的經理來着。我的工作永遠做得很好,部員們都戲說我是超高校級的經理人,我說串戲了别這樣,拜托千萬不要讓人類史上最大最惡絕望事件降臨在并盛校園啊,雲雀會瘋掉的。
那個時候,剛加入拳擊部的笹川了平風風火火地找到我,邀請我做拳擊部的經理。他也是受人之托——拳擊部部長知道我們倆同班,特地拜托笹川來挖我牆角。
說實話,雖然我更喜歡一成不變的平穩生活,就這樣在同一個地方待到死也不錯……但我更喜歡“觀察”别人,就像夏洛克·福爾摩斯觀察她人鞋底的泥土與煙灰。這能給我一些生活與藝術的靈感,我将這些細碎的靈感記錄下來,編織成或許可以被稱為“文學”的作品。
我答應了笹川的請求。
其實真相是他太熱情了,真的,而且這個人的字典裡根本就沒有“放棄”這個詞。太可怕了,當時他甚至要找到雲雀家裡了——因為我們在同居——太可怕了。我都不敢再回想起來:有天放學回家路上,我和雲雀手牽手并肩而行,我原本正在同時享受美色與落日,感歎人生美好至此,路邊卻忽然竄出一個笹川了平,我美好的人生就此完蛋了。這人還大聲地喊着:“極限地加入我們極限的拳擊部吧,古賀!”……太可怕了,老天,饒了我吧,别再讓我想起來了,真的。
……我想雲雀應該也不願想起這段記憶。笹川當然也看到了他,當時我驚恐地擺着手,連連後退,于是被我牽着手的雲雀也跟着我連連後退,笹川則兩眼發亮地步步緊逼,“哦,這不是雲雀嗎!你也來加入拳擊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