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兵荒馬亂——主要表現為瓜奮起抓傷了獄寺君的臉和手臂,連他那漂亮的銀發也沒放過。我在旁邊長籲短歎:“感情還真好呢。”
獄寺君崩潰地喊道:“到底從哪裡看出來我和這家夥關系好了?!——喂,瓜,停下啊!”
我小聲地笑起來了。他又嚴厲地制止我:“别偷笑啊!”
才不是偷笑呢,我隻是覺得這樣也挺好。雖然明天就要迎戰密魯菲奧雷,不過保持良好的心态也很重要嘛。來,讓我們一起說:謝謝瓜。
“我才不要謝謝它啊!别撓了!!住手啊——”
獄寺君。從混血池面臉變成諧星了呢。
我們真的該回去睡覺了——我一直在打哈欠,困得隻得靠在雲雀懷裡假寐,回去之前我對男生們說:“别擔心啦,大不了就一起去死嘛。”
“完全沒被安慰到!古賀前輩你真的在安慰我們嗎?!”這是沢田君。
山本君這個可怕的天然黑則輕松地笑笑,說:“哎呀,真是頗具古賀前輩風格的安慰。”
“這根本不是安慰吧山本?!”這還是彭格列十世·沢田君。
我也笑起來,即将脫口的話語卻在開口前被突如其來的困意與哈欠逼回喉嚨,待我打完這個哈欠,才說:“沒關系的啦……我們也會以自己的方式幫助你的,彭格列十代目。”
地下基地莫分晝夜,我卻錯覺在他眼中望見冉冉升起的日輪。多麼——明亮。仿佛奔向未來的熱烈金烏,前路在他的眼眸中凝成筆直的線,隻管往前走,不需要躊躇與回頭。
“……嗯,”沢田君的神色沉靜下來,有那麼一會兒,他那棕色的眼眸中似乎也跳躍着與超死氣模式下如出一轍的火光。那光芒并不冷清,而是溫暖地垂過眼底,沢田君對我微笑,他的眉眼、輪廓,乃至于内心,近日以來都變得愈發地堅定,恍惚有幾分鋼鐵般的雛形,“我相信大家,也相信我們一定能夠打敗入江正一,一定能夠回到過去。我一定、一定……”
——我會守護大家,不會讓任何同伴死去,我們一定會奪回未來與日常。
我的笑意停在嘴角,幾乎突兀地想道:他的心還是那樣易于讀懂。
我要收回我剛才的想法。鋼鐵的雛形?不,沢田綱吉隻是凡人,他沒有超人那樣的鋼鐵之軀,也不具備一顆鋼鐵般冷硬的心。但他确實已然無堅不摧,他具備的是“首領”的雛形。擋在家族成員面前的,永不放棄的彭格列十世首領。
凡人終有一死、凡人無法抵擋命運、凡人是莫比烏斯環上最不起眼的一點。正如神話中西西弗斯永無止境地勞作、無效無望地推動巨石。
——這種話,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然而又有誰說過,凡人無法手持剪刀,如斬斷既定的命運般剪斷莫比烏斯環呢?
沢田綱吉手中已經有那把剪刀了。
*
就像我跟雲雀約定得那樣:我的身體留在彭格列基地,我的意識陪伴他一同迎敵。
既然是精神體,那麼自然無法使用匣兵器。我褪下了全部的指環,塞進他的掌心,把匣兵器也借給他。小Q很喜歡小恭,我想這大概是愛屋及烏,就像雲豆和他的雲針鼠也很喜歡我。
“瓦利亞的指環好像是A級,聽說是那個用幻術的小嬰兒花了大價錢打造的。”我說,又不免感到一種莫名的悲哀:瓦利亞的彩虹之子瑪蒙,十年前我隻跟他在指環戰時打過幾次照面,然而十年後我們或也曾并肩作戰。但那不重要,因為他也死去了。
這是一種微妙的、斷絕的未來。十年後的同事,我無從得知我們共事的經曆,甚至不知道他變成了什麼樣子,不知道我們如何相識相處,我還沒來得及認識他,我們之間或有一段故事,或許我從同事的層面讨厭他,或許我從朋友的層面喜歡他。然而當事人之一已然不在人世,轉而奔赴黃泉。
當然我也沒好到哪去,我也死了。這個白蘭·傑索真是把所有人都害慘了。
悲哀莫名,哀傷無名。已發生的未來、未發生的未來。我想這件事之所以引人歎息,正是因為我連翻開書頁、閱讀故事的機會都沒有,生命便無聲而猝不及防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