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紛亂,卻在戰時顯得不合時宜,一切個人情緒都如鴻毛,我看見雲雀接過那枚瓦利亞戒指,神态平靜地将其推入指根,他本就生得清冷美麗,此刻唇角未動,眉眼便無端顯出幾分冷凝,“希望它能承受住我的炎壓。”他說。
“應該吧?”我想了想,“瓦利亞那個Xanxus的炎壓也挺恐怖,不是說他的火焰是憤怒之炎嗎?再說這戒指這麼值錢,要是扛不住,那瑪蒙在地底下也會天天流淚的。”
我想他應該不會。這個笑話又變得地獄起來了,對不起啊,瑪蒙,阿門。
不過我都死了瓦利亞還沒把我的指環回收再利用嗎?獨立暗殺部隊還真是财大氣粗啊。
無論如何,總比他那一兜子三流戒指強。一想到他收拾得那麼帥,考究西裝精緻的口袋裡卻叮叮當當地裝了一堆戒指,我就很無情、很不厚道地想笑。
我的精神體跟着雲雀一起出發了。
我們在密魯菲奧雷自以為的“彭格列基地”入口守株待兔,居高臨下地望着敵對家族的部隊如成群結隊的蟲蟻般湧入視野,雲雀輕盈地踩着她們頭頂的鐵網,每一步都走得很穩,正如最強的雲之守護者從來都穩操勝券地面對每一場戰鬥。我則次第掃過敵人手上的戒指,無不遺憾地想道,怎麼一枚雲屬性的也沒有?這不白來了嗎,戰後拾取敵人的掉落物才是戰鬥的精髓啊!
敵人看不見我,她們眼中隻有雲雀,因為我隻是一道意識的殘影,實則投影于雲雀的大腦當中。如果我想,我當然也可以讓對方看見我,但沒那個必要。她們看雲雀側頭和我——一團空氣——講話,隻會覺得彭格列的雲守得了精神病。
我的身體留在彭格列基地的技術室内,被安放在強尼二身旁,一心二用、一腦多用,将雲雀這邊的戰況直播給基地,還順便監測地上的狀況。
我就說我的能力真是太好用了,不愧是彭格列的最強大腦。
我看着雲雀像砍瓜切菜一樣将密魯菲奧雷的雜魚依次咬殺。迄今為止,對面還沒出現能讓他嚴陣以待的敵人,為此他一直興緻缺缺,堪稱機械地重複揮拐的動作,一遍又一遍。浮萍拐泛着幾可照雪的寒光,每當那冷光遽然削過,都會倒下成群的敵人。但他戰鬥的姿态、他本人絕無令人聯想到“機械”的可能,我想機器人不會有他那麼美,世人認為他冷清,幾乎不近人情,而我說他豔麗。他每一次揮臂、每一次擡手都流淌着一種輕盈流暢的、殺氣四溢的鋒銳美麗,近乎一縷旖旎的豔影,一團冰冷跳動的焰火。
有人畏懼他的殺意,退避他的鋒芒。浮萍拐并非多麼銳意逼人的武器,卻在他手中冷冽如刀鋒,或比劍锷更為銳利清寒,但你知道在他進攻的每個瞬間,我心裡想得是什麼嗎?我想得是:他那鋒利的攻擊性足以使我的心肺燃燒。
苯基乙胺泛濫,去甲腎上腺素飙升,脈搏與心跳激增。世人說這是愛情激素,我不否認。人是經遭開化的獸,我想我仍然保留了獸類的本質與本能,我的幼馴染是懸于刀尖的豔麗血珠,而他絕不會幹涸,也絕不會生鏽。愈是危險愈是迷人,他那招招見血的暴力反而緻命地吸引着我,或有一日,我的胸膛也将自發地撞上那美豔尖銳的鋒刃。
我說過,為他去死、為他而死,那都很容易。死亡對于我這樣的懦婦和膽小鬼而言再輕易不過。但我願意為他而活,也清楚他的鋒芒不會将我刺傷。
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假如以此定論,那我作為膽小鬼似乎過于勇敢。我不害怕棉花,也不懼怕受傷。
雲雀恭彌是我的棉花嗎?
我為雲雀解決了雷屬性以外的密魯菲奧雷成員。彭格列十世雲守強悍得令人發指,長時間的拉鋸戰于他而言無傷大雅,成群結隊的老鼠卻會無盡地消耗他的體力,消磨他的時光,而那毫無意義。
在密魯菲奧雷已知的情報當中,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雲雀恭彌并不是一名幻術師。而尋常的幻術師,又或者說大多數幻術師都無法做到在瞬息之間抹殺敵人的清醒意志。她們的眼前并未出現似真亦假的幻覺,隻是大腦毫無征兆地停擺,紛紛倒地不起。
“睡吧。”我輕聲細語地道,聲音直達雲雀的大腦,這是唯我們兩人得以聽聞的密語。
他看了我一眼——我思維投影所在的位置,很輕地笑了一下,眼中冷銳尚未褪去,仍然如同一陣勢不可擋的寒潮,宛若清光籠罩的凜冬湖水,“對我來說她們隻是老鼠而已,弱小得一腳就能踩死,你沒必要做這些事,看着我咬死她們就夠了。”
“但我想這麼做。”我說,“我想和恭彌并肩戰鬥,我想為你抹消這些老鼠。”
換作别人這樣“幫”他,以他的驕傲和自尊,說不定會直接痛擊隊友。但這麼做的人是我,他當然不會痛擊我,況且十年後,他的脾氣也好了很多——但我想他還是會痛擊隊友的,即便是時光也無從磨滅這個人的傲氣。
維吉尼亞·薩提亞認為,高自尊的人往往擁有内在的安全感,能夠欣賞自己的長處,接受自己的弱點,也能為自己的決定負責,這種人具有較高的獨立自主性和适應性。
我想雲雀恭彌就是這樣。
他從不會感到不安;他樂于接受自己的短處,因為那意味着進步性,意味着翻越它之後他将更加接近完美。他的自尊心像是帶着尖刺的球。
雲雀恭彌輕輕地哼了一聲,像是一抹淡笑,那笑意本該淺薄而浮于表面,最終卻沒入眼底,“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