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五十石?胡照庭這才對一千石的數目有了具體的認知。
“開個價,都出給我吧。”
現下也嫌不得少了,能湊一些是一些。她決定先買下這批糧食,再到别處去慢慢湊。
“小人可否多問一句,夫人要這麼多糧食是為何?”那掌櫃因這筆大買賣笑得合不攏嘴,但也覺着奇怪。
“掌櫃隻管安心交貨,其它無需過問。”胡照庭不打算透露任何消息,她胡家經受不起任何暴露的風險。
那掌櫃是個八面玲珑的,看她不說便沒再多問此事,隻是詢問這麼多的糧食要替她運往何處安置。
這個問題,她倒還真的沒想過。出來得太急,都忘記同父親商量此事,現下倒把她難住了。
掌櫃的靈機一動,道:“不如先存放在小人的店鋪中,這幾天小人歇店不再售賣,待到夫人吩咐,小人再替夫人運過去。”
“隻好如此了。”照庭點頭,又問他:“掌櫃可還知道哪家鋪子如今現糧充足?”
“夫人若要購滿一千石粟米,那必定是要逛完整個坊市了……或者,也可去官倉采購,隻是需要官府特許審批。”
胡照庭聽後稱是,轉頭退出糧鋪,又上了馬車。
“大娘子,現下去哪?”正典在外詢問。
“把東西坊所有的糧倉都走一遍。”照庭回答。
“大娘為何不去找主君?主君剛好可以開具審批。”裁雲替她取下帷帽,又斟了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茶盞,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不可,父親現在需謹慎行事。若是私自開具審批,難保有人察覺不對,到時候胡家虧糧之事可就瞞不住了。”
“可一千石糧食,不去官倉購買,何時才能湊夠呢?”裁雲擔憂道,但刹那間想到些什麼,朝她望去:“奴婢幼時長于市井,聽聞姑爺家人脈甚廣,說不定能幫忙娘子與大型糧商搭線,以解燃眉之急!”
林溪山?照庭記得他家世代經商,與之交往的皆是巨富豪商,想必與京城中的巨商有私交,便不用再去申請特許審批,可直接購糧了。
這幾日太忙,竟忘卻了他這層身份,若是林溪山肯幫忙,那五日之内必定能解決稅糧一事。
“正典,打道回府!”胡照庭想到此處感覺心情明朗,這還是首次她願意一回家就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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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照庭一歸家就往他住的耳房走去,連衣物都來不及換,此時還穿着早時那件鵝黃大氅。那大氅上的兔毛雪白剔透,貼着她因寒風被凍紅的臉頰,顯得嬌媚可人。
“笃笃——”她信步上前,輕叩門扉。
片刻,一陣布料摩擦的聲響,房屋裡的人從圈椅上起身,朝門口走來。
林溪山緩緩打開木門,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她那張被凍紅的臉。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着她睫毛輕顫,又看着她耳尖的耳珰因她的動作而搖動。
照庭被吹過的寒風激起一陣顫栗,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低下頭就要從他身旁穿過,想要進入室内。
林溪山側身讓她,語氣平靜地問:“娘子怎的突然來尋我了?”
她卻暫未回應,反而在屋中那方酸枝木榻上坐下。
“聽聞林郎家素來與城中富商交好。”照庭拿起矮桌上的茶盞,自顧自地喝了一口,并未把話講完。
林溪山淡然一笑,眼裡閃過一絲暗光,似乎猜到她所謂何事。
“娘子可是想借林氏解決胡寺丞的稅糧問題?”林溪山朝她走進,也在那方榻上坐下,同她并肩。
照庭握盞的手急劇顫抖了一下,險些将茶灑下。林溪山見狀,主動接過她手中的茶杯,将它重新放置在矮桌上。
見她又不作答,便換了個話題:“今日娘子跑來我房裡喝茶,是不怕我下毒了麼?”
“你……”照庭想起昨夜他走後,自己悄悄吐掉了那口同他待過一室的茶,有些震驚:“你怎麼知曉?”
“猜的。”林溪山随意接了一句,将手放在桌上,撐着臉去瞧她。他眉眼溫柔,眼裡卻帶着點戲谑,看得她再次漲紅了雙頰。
胡照庭被他看得險些忘記了正事,輕咳一聲,盡力克制住羞赧:“你少胡謅。你是如何得知父親的稅糧問題?我可不曾記得與何人講過。”
“娘子可當我是傻子?那日嶽父大人來林家要五千貫錢,再加上娘子今日出府購糧,這點原由我還是猜得出來的。”他仍然瞧着她,語氣懶懶道:“要幫娘子也不是不可,隻是…需要娘子答應我一個條件。”
照庭轉頭與他視線相對:“什麼條件?”
林溪山眼裡笑意更甚,朝她眨眨眼:“為夫不願住在耳房,娘子還是讓我回去同住吧。”
窗棂外又吹來一陣大風,庭中樹葉被吹得“沙沙”作響,而胡照庭呆坐榻上,生怕自己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