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了莫約一個時辰,胡照庭便看見眼前的高地上矗立着一座宏偉的古建。
“那便是‘青龍寺’罷。”她看着那座寺廟,倏然發出一問。
“正是,那寺廟就位于樂遊原之上。”林溪山朝她那方車窗看去。
“我曾聽聞從前有位李姓詩人在那處留下過詩句。大約說的是夕陽正好,但年歲已去……如此真想看看他口中說的黃昏。”她還是看向窗外,窗外的陽光打在她清澈的瞳孔裡,折射出細微的光亮。
“那我們先去寺廟再去樂遊原看景可好?”他提議道。
“好。”她回眸朝他含笑,而後又又轉頭,看向那座陽光下的寺廟。
青龍寺是城中百姓常去燒香的福地,她前些年便聽說過,但是阿耶總是忙于公務,阿娘要照顧年幼的钰兒,誰也抽不出時間陪她來此處。
時隔這麼久,她都有些忘了此地了,沒想到如今卻有機會了了從前的心願,更沒想到的是,此刻身旁的人不是她的至親,而是林溪山。
也好罷,如今有了夫君,有人陪也是極好的。
照庭想到此處,再次勾了勾唇角,眼睛有些因為陽光刺得睜不開。
不過半刻,正典便駕車抵達了寺廟門口。
照庭擡頭便見那寺廟的牌匾上寫着“青龍寺”三字。
整個寺廟修建得與尋常寺廟沒有太大分别,但這座寺廟旁遍地山櫻,一樹淺粉、花繁枝茂。
照庭被眼前的景象美得愣了一會兒,緩緩走到寺廟之前,擡頭去望那些茂盛的花。
她看見那樹長勢極好,花枝向下垂落,偶有春風拂過,一陣花瓣雨輕盈飄起,在她眼前打了一個旋,随即又簌簌而下。
她站在那裡,仿佛還能聞見山櫻的香氣,很淡卻足夠沁人心脾。
林溪山在她身後靜候,看着日光和花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衣袖被照得發光,月白的錦鍛沾上了幾片淺粉。
他不想上前,隻想就這樣在她身後注視她。
她卻在此處突然轉身,望向他的時候和那片山櫻樹融為一幅溫雅绮麗的畫。
他的瞳孔映照着這一幕。
他突然希望自己隻是“林溪山”,是世間随處可見的平凡男子。
如此的話,他就可以将她和這片花樹記得更牢一些。
可是,他卻不能。
想到這點,他的眸子裡染上了一點遺憾,但很快就消逝,因為她正朝着他笑:“快過來呀,還站在那裡作甚?”
他收起先前的那點猶豫,朝着她堅定又迅疾地走去。
“你看這花比宅裡的玉蘭還要美。”照庭的眼中全是這巨大的山櫻樹。
他卻垂眸看她袖上的花瓣,“我還是初次看見這樣的美景。”他一面回答,一面擡手,替她撚去那幾片花瓣。
“以後的每年春日,我們都來看這花吧?”她問他。
他心念微動,但神色平靜:“好。”
以後的每年麼?
他不知道,也沒有時間去想,但他還是想這麼答應她。
阿庭正好,山櫻正好,陽光正好,連風都正好。
他們就這樣一直并肩而立,直到太陽變得陰下去。
“施主,天轉陰了,怕是要落雨,快些進寺吧。”一個年老卻溫和的聲音響起。
他們轉頭去看,是一位身披通肩朱砂袈裟的僧人。
照庭看他面色和藹,衣着不凡,便朝他恭敬一禮。
“敢問大師可是這寺裡的住持?”
那僧人朝她和藹一笑,“正是。不過貧僧哪裡當得起‘大師’二字,施主二人喚我法号‘慧果’便是。”
“惠果住持。”林溪山聽後也朝他施了一禮。
住持朝他颔首,而後領着他們走進了寺廟。
“施主二人今日是來看山櫻的?”他問。
“原是聽聞這樂遊原可以騎馬登高,便攜家眷來此處偷閑。不曾想竟突然變了天,今日怕是騎不得馬了。”照庭回答。
住持聽到照庭稱呼林溪山“家眷”二字時,瞬間明白了他贅婿的身份,但卻并未做出驚詫的神情,隻是繼續說道:“有緣時自然時機成熟,無緣時天有陰晴不定。”
照庭聽了他的話後點頭,覺着好生有理,今日無緣騎馬也是強求不得的,總有來日會有機會的罷。
林溪山卻看向住持,眼裡出現一絲詫異。
住持察覺他的眼神,并未解釋什麼,仍舊朝他保持着微笑的神情。
他們随住持走到寺中正殿,殿中供奉着一尊面容慈悲的佛像,那佛像眼神溫和地注視着他們,仿佛周身散發着潔淨的輝光。
“毗盧遮那佛——”照庭看着佛像微笑的神情,想起自己曾在某本經書上見過這尊佛像。
毗盧遮那佛,意為“光明遍照”,象征着真理和佛法的智慧,是一切佛法的根源。
“一般來此處的香客都稱這尊佛像為‘大日如來’,難得施主知曉‘毗盧遮那佛’之名。”
住持看向照庭的時候,眼裡滿是贊許。
“大抵是從前在書中看過。”照庭謙虛地回答。
住持對她心中更喜,又看他們二人有意拜佛,便說:“施主二人不妨先移步求簽,那時也可頂禮佛祖。”
照庭稱是,随後跟着住持來到求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