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她身旁的林溪山其實一直清醒異常。
他的心情因為胡照庭方才提及玉墜瞬間陰沉下來,連一絲困意也不剩。
他用指腹默撚那塊通體透白的玉墜,突然想起許多從前的事。
一位穿着绛紫金鳥襦裙的婦人總是面帶笑意地守在他身側。她教他寫字品詩,也帶他騎馬射箭。他一開始學不會這些,但她從未怪罪過他。
她總溫聲告訴他:“無妨,繼續學便是。”
于是他也靜下心來,細細品味她教授給他的詩詞,認真練習騎馬射藝。直到他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她會毫不吝啬地贊許他的聰慧。
他知道自己并不聰慧,但她卻還是對他這般耐心。如若不是她的恩慈,他應當早就流浪成奴,身世零落。
所以他愛戴她,也感激她,他将用餘生去報答她。
為此,在所不惜。
而此刻躺在他身側的胡照庭,是這世上第二個,他同樣在乎的人。隻是對她的在乎,同對那位恩人的在乎有些不同。
照庭讓他首次生出想要靠近一個人的感覺,這種感覺一點一點侵蝕着他的心髒,讓他空寂的内心漸漸生出一絲柔軟。
他就想這樣待在她身邊,哪怕她已經懷疑她,甚至可能會厭棄他。
沒關系的。他這樣想着。
“你說過不會讓我離開的。”他朝她的背影低聲呢喃,而後朝她的方向靠近。
她此時睡得安穩,對他的動作毫無察覺。
他的這位娘子好似總是這般,無論發生什麼都能睡得如此平靜。
也好,但願她日後每夜都能睡個好覺。
他又朝她貼近了些,直到她的背脊同他的胸膛緊緊相貼,他能感受到她呼吸的起伏,但他卻仍覺得不夠滿足。
于是他騰出一隻手,再次攀上她細軟的腰間,他的手臂雖然未曾使力,但卻能确保她無法輕易掙脫他的懷抱。
“阿庭。”他沒來由地喚了她一聲。
她自然不會回答。
他有些滿意地勾了勾唇,随即沒有猶豫地貼上她的後頸。
一縷暖香襲來,盡數湧入他的鼻腔,他有些情不自禁地嗅了一口,想要銘記住有關于她的一切。
她身上的香味混着屬于她的溫暖,讓他頓時覺得十分安心,心中某處空蕩正在慢慢被她填滿,甚至即刻就要溢出來。
而這種安心的瞬間,更像是一種歸屬,是他年及弱冠,這麼些年裡,從未感受過的歸屬感。
他在胡宅,在她身邊,這種感覺漸漸生根發芽,讓他開始極度貪戀。
幾乎是眨眼間,他心頭就産生了一個堅定的念頭——
他要同她永遠在一起,就算是帶着她的恨,他也求之不得。
他的計劃裡,他的未來裡,必須要有她,至于相欠她的部分,那些欺瞞與愧疚,他日後定會一一彌補。
阿庭,再給我一些時間,再一會兒就好。
月華高升,一層輝白透過窗棂灑在她的身上,他緊緊貼着她的背脊,還是決定将她抱得更緊,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與她融為一體,他不會離開她,而她也無法離開他。
她的暖香仍舊在他腦海裡遨遊,與此同時,他擡起頭,在月華的清輝中,幾近虔誠地在她的面頰上落下一吻。
那一吻猶如蜻蜓點水,卻洶湧了他的整個心海。
她面頰上的柔軟同他心底的柔軟合二為一,那是她施舍給他的寬宥,他不敢再逾矩。
就讓這個烙印輕輕埋下,不論對她,還是對他。
-
翌日,照庭仍舊閉着雙目,她覺着身上暖烘烘的,這般暖意正讓她覺着舒适,可以再睡片刻。
隻是她昨夜一直側着身子睡,現下覺着右臂有些酸麻,于是翻了個身,朝另一面繼續躺着。
但僅僅躺了一瞬,她又覺得臉上有一陣細細的風,吹得她發癢。她伸出手摸了摸臉頰,發現那陣風好似吹到她發頂上去了。
她不想再管,朝身前的溫暖靠了靠,在那處溫暖懷裡蹭了一下。
林溪山昨夜睡得極佳,現在正垂着眸欣賞她的睡顔。
見她一個勁兒往他懷裡湊,甚至還懶懶地蹭了他一下,勾得他此刻心情俱佳。
既然阿庭這麼主動,那他便不客氣了。
他用雙手将她死死環住,其中一隻手掌還不守規矩地附上了她的耳朵。
他的長指下劃,停留在她的耳垂處,有一搭沒一搭地撚磨着。
那處耳垂又小又軟,很是可愛,讓他有些愛不釋手。
但照庭卻被他這個舉動惹煩了,她想伸手拍開耳垂上的那處不适,卻倏然摸到了一種陌生的觸感。
她還不想睜眼,卻用手細細抓着那處陌生,才摸了幾下就覺着哪裡似乎不對。
不對,很是不對。
這是什麼觸感?
她心頭覺着奇怪,卻仍抓着他的手不放。
林溪山看着她的動作,最終還是沒忍住笑意,在她耳邊輕聲提醒:“阿庭,還不起來麼?”
她一聽這話,猛然睜開雙眼,一瞬間記起自己這是在哪裡。
林溪山那張妖精似的臉就離她不過一寸,她甚至可以感受他鼻息的微風。
他見她這般震驚地看着他發愣,也不再說話,隻是緩緩朝她的嘴唇靠近,打算吓吓她。
“你做什麼?”
刹那間,她伸手捂住他的嘴唇,又想直直後退,睜開他的懷抱。
但他絲毫不給她機會,兩隻手緊緊圈住她的腰,讓她根本無處可逃。
這才大清早,他怎的就這般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