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的居民無論如何編排,心裡都清楚,聰明的孩子跟不聰明的孩子,是不一樣的。
姜雲意其實沒怎麼嚴格管教過程愈,然而大量空餘的時間仍讓他有了某種空乏的自由。
姜雲意也有同樣的感覺。
那些夜晚不知不覺中成為了生活的一部分,如同徒然剝離的一塊缺失,無所适從。
這天程愈吃過晚飯,沒多久便離開了。
近來時常如此,姜家人都已經熟悉了這一新的相處模式。
姜媽媽叫住了正要進屋的姜雲意,說道,“小程現在也不需要你怎麼管了,我看你也空了不少,媽媽最近看了幾個人,都不錯,你們可以約個時間見見面。”
類似的事不是沒有發生過,隻是之前姜雲意年紀尚輕,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之後遇上程愈,她的心思都在他的學習上,姜媽媽提過的幾個人就被她拒了。
想着姜雲意到底還年輕,姜媽媽沒有強求。
但現在不一樣了,姜雲意過了生日就26了,動作快的孩子都生了。
都說最佳生育年齡在28歲之前,姜媽媽要求不高,姜雲意30歲之前能把人生大事解決了就成。
姜媽媽,“我看你也沒有合适的對象,這遇上合适的人需要時間,相處起來一兩年要的。等真正結婚,差不多也快30了,現在正好可以開始看起來了。”
姜雲意沒有拒絕。
她清楚自己的性格,學校的老師隻是同事,她不多餘接觸,而結婚是人生必經之路。她從來不排斥通過相親的方式認識适合的人,一直以來也都是這麼想的。
大學時不少同學都會談戀愛,姜雲意不是沒有過追求者。隻是她畢業後是一定會回來這裡,而戀愛在她這裡是一件需要認真考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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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面的時間約在了周末,對方有正式的工作,做六休一,除了晚上便是周末空餘。
雖說現在她晚上不需要再為程愈補習,但她還是更傾向于周末。
她穿着平常的衣服出來,姜媽媽見狀,當即又把她退回了房間,“你就穿這個啊?不是給你買了不少新衣服媽?第一次見面印象分很重要,快去重新換一身。”
姜雲意平時的衣服就是很規規矩矩的那種,不醜,但也顯得有些土氣。
職業原因,剛畢業時她偏向于将自己打扮得成熟端正。後來從年長的老師那吸取了經驗,又将過于矚目的款式壓進了櫃底。
女孩子哪有不愛美的,開始她會挑假期将喜歡的衣服穿上身,然而時間一長,便覺得平時穿的也沒什麼不好,就沒怎麼買過新衣服了。
換下穿慣了的衣服,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莫名有種别扭的陌生感。
姜媽媽看着她滿意點頭,又往她手裡塞了一個包,“就這樣,很好。我就知道我女兒長得好看,你啊,平時就是不愛打扮。”
姜雲意都被姜媽媽說的不好意思了。
她簡單應對了兩句,說時間快到了,便換了鞋出門。
約定的地方在一個咖啡店,雙方見了面如果感覺不錯,正好能再順便一起吃個飯,加深了解。
男方是很常見的普通男性,姜雲意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反正不讨厭。于是在對方提出吃飯的請求時,沒有拒絕。
卻免不得想到了程愈。
她今天請了半天假,沒有去補習班,不知道程愈有沒有過去吃飯。
不鹹不淡吃過了飯,中規中矩的交談。姜雲意拒絕了接下來看電影的邀約,說要回去兼職。
對方要送她的提議也被她拒絕了,等上了公交車,她松出一口氣。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就挺無聊的。
男方不是健談的性格,她也不是外向的人,有種生拉硬拽的僵硬。
上午學生們自習,有其他班的老師幫忙看顧。
她沒說請假做什麼,隻說家裡有事。
其實在同事面前也沒什麼不能說的,隻是想到程愈會聽到,就有些難以啟齒。
不是什麼别的原因,單純不想讓年齡小的弟弟接觸這一面。
她平息了下心情,進入班級,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後的程愈。
他擡頭看她一眼,沒有多餘的動作,低頭繼續寫字。
他沒有問,姜雲意提着的心漸漸放了下去。
姜家人默契地沒有在程愈面前聊起這件事,之後又陸陸續續見了幾面,隻是時間都改在了晚上。
程愈走後,姜媽媽問,“感覺怎麼樣?”
姜雲意如實道,“沒什麼感覺。”
姜媽媽,“那就換一個,我這還有不少合适的。”
姜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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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媽媽攢了不少資源,有些見一面便罷,有些會多見幾面,目前這一個算是發展時間最長的。
至少相處起來舒服,不尴尬。
程愈已經感覺到不對,姜家人像是瞞着他什麼,有時候話說到一半,又會突然收回去。
他其實沒在意,隻是想到近段時間姜雲意的不尋常,起了一點探究心。
夏日将盡,夜晚的風帶着涼意,程愈跨坐在摩托車上,身體往後,點了一根煙,由着它慢慢燃盡。
出去了兩個多小時的人回來了,隻是身邊多了一個人。
一個男人。
他微微眯起眼。
路燈不甚明亮,走在燈下時,卻也能清晰照出對方的臉。
普通到扔進人群中看不到的樣貌,隻比姜雲意高出半個頭。相較于尋常挨近的距離,顯示出了一點更為親近的關系。
他沒有動作。
下意識将放在一邊不知多久的煙拿起來,低頭抽了一口。
混着薄薄的煙霧,他看着兩人走到路燈的邊緣,慢慢停下來。男人擡起一隻手,将将放在面前人的膀上。低頭說話的模樣,給人以某種錯覺。
她顯然特意打扮過,長發半披,雪紡短袖上衣搭一條米色長裙,是他不曾見過的穿着。
隔着距離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夜色模糊了側臉的線條,襯得那半張臉愈發地小巧白皙。
見那人似是張口想要說什麼,程愈俯下身,面無表情摁了下喇叭。
混着樹影婆娑的寂靜中,如石破天驚,湊在一起的人影蓦地分開一小段距離。
他忍不住地低頭笑了下。
循着聲音,樹下,一點猩紅的光忽明忽暗,姜雲意狐疑看了眼,又轉回去,想要繼續聽他說什麼。
男人察覺到不遠處的人,尴尬地笑了下,沒有繼續,隻道,“那我先回去了。”
姜雲意聞言也沒說什麼,微微點頭,“路上小心。”
看着對方轉身離去,她略停了停,再一次朝樹下暗處看了眼。
沒見動靜,繼而轉身往裡走去。
涼鞋後跟碰觸地面,略顯清脆的聲響漸行漸遠。不知過去多久,程愈扔掉手上的煙頭,後知後覺到了深夜附上皮膚的涼意。
晚上程愈沒出門,一切的異樣有了來處。
無外乎他慣常見的那些,隻是放在姜雲意身上,違和得令他有了那麼一點不适與排斥。
夢中的視線換了角度,他低下頭看清楚了面前人的臉。
視線描摹着她的五官,相處的點滴拼湊出細緻的面容。
細膩的皮膚白皙中似乎透着微光,柔和的線條順着臉頰勾勒出溫暖的輪廓。如水雙眸半掩,忽而睫羽輕動,緩緩掀起,與他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
那一瞬間,不知為何,他幾乎是下意識逃避般地躲開了。下落的目光卻發現,自己的手指已然碰到了那一抹柔軟的觸感。
室内一片漆黑,床上的身影動了下。程愈睜開眼,耳中是胸腔洶湧翻滾似擂鼓般的心跳脈動。
好一會,窗外蟲鳴複又清晰,他長長吐出一口氣,擡臂壓在額上,發現上面已然有了濕意。
他不是沒有做過類似的夢,隻是過往從來是無意義的畫面,不留痕迹。
未曾想過,會于夢中,窺見了另一種風情。
他沒有開燈,片刻後,黑暗的浴室響起水流聲,沖散一身的燥熱。而夜色中,那些不為人知随之消弭于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