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麼安靜下去,姜白藏都感覺要食不下咽了。
姜白藏看這一圈沒人回答,心中促狹的想: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不知道這是啥!
“這是翹搖,聽說有的地方也叫紅花草。”其實姜白藏心裡知道,這個在後世多是叫紫雲英。
顧長赢喝了杯中酒,這酒果然甘甜清冽,但是感覺酒勁兒卻是比他喝過的酒都要大許多。
屋内沒留人伺候,這一桌,數着姜白藏年歲小,少不得他給在座的衆家哥哥們和顧公子斟酒。
“這酒,勁兒大,隻這一壺啊,若是後勁上來醉了人,就是我的不是了。”姜白藏見幾人對這酒都面露贊色,忙道。
“哈哈哈,是這個理兒!”唐秋衡笑應。
齊景軒一口飲盡杯中酒,瞅了眼姜白藏:“你可有點厚此薄彼啊!”
“哎?齊三哥這麼說我可有失公允啊,我這好酒你才下肚就開始诽議我。”
席上氣氛一掃之前靜默,衆人漸漸随意說笑起來。
顧長赢,人雖冷肅并不多言,但偶爾也說上一兩句。
姜白藏其實心中有些好奇這大昭的貴族子弟到底是何種做派,便不動聲色默默留意。
隻見顧長赢坐姿極端正,這桌上各色菜肴,都用了些,但是卻很難看出來這人更喜歡哪道菜。
姜白藏:……
活成這樣不累嗎?愛吃啥還怕人知道不成?這愛吃的都不能多吃兩口,這日子還有個什麼勁兒!
姜白藏這邊在無厘頭的胡思亂想,那邊唐秋衡則是讓齊景軒也再撈些槐葉冷淘,正好勻勻都吃了,齊景軒笑他竟也會過日子起來!
之後話題不知怎的就轉到說起了三四年前隔壁高齊州發生的旱災來。
“說起這事兒來,當時聽說朝廷很快撥了赈災錢糧,咱們陽平的大商戶不少都捐了米糧,還吩咐了在那邊的自家商鋪看情況設粥棚施粥。誰能知道,後來……唉!”
說到這裡唐秋衡歎了口氣。
宋允琛和宋允誠默契的暗暗相視一眼,然後不由不漏痕迹的看向旁邊坐着的顧長赢。
隻見顧長赢眸色一暗,開口道:“後來如何?”
唐秋衡聞言,繼續說道:“這也就是咱們在這私下裡說說,這事兒在高齊州是萬不敢同人讨論的!那時,數着彭陽郡旱情嚴重,顆粒無收。半月後,彭陽災民發生暴動,聽聞郡守死在任上,說是赈災銀子不翼而飛,當時彭陽郡境況,慘不忍睹!”
“還好當時在彭陽的分店撤的快,亂象才起就都撤了,也多虧了唐大哥你們镖局抽了精悍镖師一路護送。”齊景軒也說道。
“那時候,白藏才十四五歲,非要鬧着要過去那邊看着他家那邊生意從彭陽撤出來。還說啥那邊也有田莊,要送些救急米糧過去,不行就把幫工和佃戶都帶出來,被姜大叔和周嬸子死命攔了下來!”
“好說歹說,後來還是你大哥姜白英許諾說那邊田莊不大地不多,佃戶隻那幾家,若災情實在嚴重,就把他們都帶出來。”唐秋衡接着講道。
顧長赢沒想到這個看來隻知吃喝,不求上進的散漫如小纨绔樣的小少爺竟然還有這樣心腸。
不由得看了姜白藏一眼,這小少爺已經收了散漫神态,在聽唐秋衡說當年事情時臉上現出幾分悲憫來。
“得虧,白藏沒去!他大哥回來就病了!幾天後我還特來看過,才幾天啊,人都要瘦脫相了要!”聽到這裡,齊景軒跟着說。
姜白藏聽齊景軒說完接下來低聲說着當時的事情:“我大哥回來的比原定晚了數日,家裡問他情況,他不等說就開始吐,後來啥也吐不出了,第二天就病了,發起了熱,好容易病好了,一口葷腥吃不得。他一年多都不吃肉……”
“當時镖局隻能分批護送撤出彭陽,一開始都覺得朝廷已經撥了赈災銀糧,頂多就是時間問題,災民情況總能緩過來。等到最後護着各家田莊上佃戶出彭陽時候,在一處枯林子,正撞見個架着鍋煮……唉!你哥一個好讀書的,何曾真見過餓殍遍地易子而食!也難怪他會如此,就是我這麼個粗人,我都一兩個月聞不得肉腥!”唐秋衡說完,用手狠狠搓了把臉。
桌上衆人一時間都心情沉重,久久無言。
過了會兒,隻聽齊景軒疑諷道:“那赈災銀糧最後也無人知道哪裡去了!我是不信,幾十萬兩銀子還能長了翅膀飛了不成?如今倒成了樁懸案。”
顧長赢聽得此言,眸色更暗幾分。
飯菜所剩不多,衆人默默都吃了個幹淨。自有樊雲樓夥計過來收拾桌子,衆人轉去雅室正堂。
常樂上了茶來,喝了盞茶,幾人便一起去樊雲樓正樓頂層去登樓遠眺,遠山如黛,長河如練,盡收眼底。
暖風拂面,遠遠望去一派春和景明。
見此情此景幾人心情明朗了幾分。
姜白藏看着前院中一棵老槐,已經長出一枝枝小小嫩嫩的槐米。
“過幾天向陽處的槐花應該就開了,到時候若是得空,大家來樊雲樓啊,咱們做槐花餅吃!我心裡已經有了數種做法。”
幾人:“……”
“民以食為天①,悠悠萬事,吃飯為大②。”姜白藏眺望着河上點點白帆,輕聲道。
顧長赢聽得這一聲低語,愣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