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喝酒行令,衆人自是漸漸少了一開始因為顧長赢在而起的拘束感。
邊喝酒吃菜行令,邊閑聊幾句。
“叫我說,姜公子你這酒籌做的着實簡陋了些,你家也算得上是陽平巨賈,不說金玉的,做個銀簽子又有何妨?”骰子點數到錢大有這裡,他掣出一簽把玩着道。
姜白藏心說,你這入戲真快,難道是本色出演不成?
“聽聞京中勳貴人家這些都是用象牙制的,可是真的?”長雲問道。
“自然是真的!”錢大有聞言應道。
“錢東家,要說這真要是做了銀酒籌簽子,隻怕不多久就變得黑黢黢,哪裡比得上我如今這竹的?”姜白藏回錢大有道,“至于那象牙制的酒籌簽子,若讓我說,不過是個喝酒時湊趣助興的玩器,值當的為這些個東西倒要了一頭大象的性命。”
顧長赢聽得此言不禁深深看了姜白藏一眼,随即收回目光。
心想這看似隻知玩樂不肯在讀書做學問上用功的富賈纨绔兒倒端得是心地純良,這且不說,在一些細微處,還可見其别有見地。
“況有誰留心看我這竹酒籌簽子了?你們道這是一般的竹子呢,首先這多是長了五年的成竹,砍下來放置,幹了水分。一些人家尤其是南蠻那邊,多用木頭和這些竹子來蓋房子,而我們這邊靠南邊高齊州南部凡是有竹林的,也有人家用竹子來搭建天棚頂棚或者竈屋棚子。”
“這些頂棚上的竹子在人們用鍋竈煮飯時經受煙氣熏染,久而久之慢慢形成了溫潤油亮的色澤。而經過柴火煙熏後,這些竹子不易生蟲腐壞,方使得它們能夠長久保存。自然形成的這種竹材通常需要曆經極長的時間。短則幾十年,長則百年以上甚至據說還有差不多二百年的。”
錢大有:“……”
姜白藏繼續娓娓道來:“因為搭建時竹材被煙火熏染的角度不同,最後竹子的顔色也就深淺不一各不相同。有的色如瑪瑙,有的色若琥珀,還有的則顔色黑紅亮澤。”
“然後在經過清洗、選材、雕刻等等這才有了各種不同的竹制器物。最難得是這久經歲月醞釀,且越是把玩這些竹器越是色澤潤澤。”
唐秋衡都聽得呆了一呆,随即笑歎:“這竹子都能讓你玩出花來,不定啥時候隻怕要京都竹貴!”
姜白藏臉上湧現開心的笑意來,然後站起身,用手托着腰間瓷秘色長穗宮縧上結着的一個小物件。
展示般給衆人一一看過去,才發現宮縧上結着的不是玉佩,而是玉佩大小的竹片雕件。
竹片正面取了竹片天然弧度雕的龜甲,竹片背面即竹子内壁有冰裂水波紋。
或許是經常把玩的緣故,這竹雕龜甲呈瑪瑙紅,溫潤如玉,有着仿若玉石般潤透的質感和光澤,讓人愛不釋手。
姜白藏走到顧長赢旁給他看這竹雕龜甲時,他細細看了看,果然瑩潤可愛,“這小物,可有意頭?”
姜白藏面帶幾分神采飛揚,回道:“寓意富甲天下。”
錢大有聞言忍不住道:“這個意頭好!不知可還有多的?可否割愛于我一個,價錢好說。”
“這一路同行收茶,隻當結個善緣。錢東家說什麼價錢不加錢的,隻不過如今這裡卻是沒有的。等收了茶回了陽平府城,我送你們一人一個這樣的竹雕小物,隻是不一定是雕的龜甲,都是用我說的那竹料雕的!”姜白藏笑說道。
待衆人看完,姜白藏回主位重新坐了,繼續喝酒吃菜行令。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衆人都吃的差不多,酒席便撤了下去,畫舫上下人收拾了桌案,隻留了小面果、桂花糕、幹果蜜餞,接着上了茶來。
雖說今天這酒,酒勁兒不大,不怎麼醉人,但是幾輪下來,姜白藏也有了幾分酒意。
他喝盡盞中茶,随站起身來道:“我這酒量,實在淺的很,得散散去,順便賞一賞這晚霞暮色,莫辜負了如斯美景。”
出了敞廳站在外面甲闆上眺望遠處,日已西斜,天色已近黃昏。
隻見河面如鏡,餘霞成绮,又有倦鳥投林,鷗鹭歸巢,這景色實在美不勝收。
姜白藏歎道:“此情此景,真當聽一曲《鷗鹭忘機》啊……”
坐在敞廳下首的素玄聽見敞廳外姜白藏此言,起身說道:“這有何難,二爺且稍待,等我去取了琴來。”
不多時,素玄不但帶琴回來,還把長雲的笛子也帶了來。接着便坐下開始撫琴,琴音深遠綿長,撫的自是《鷗鹭忘機》。
其他人也在敞廳内,望着外面景色,伴着琴音,當真讓人生出忘卻種種喧嚣煩惱之感。
河面上的畫舫、船隻有的已經開始早早挂了燈籠,點了燭火,而歸埠的漁舟也有的開始挂上漁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