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琢按住羅紫的頭,推向自己身側,“我沒事,你安靜些。”
頓了頓,他又道,“我是貪圖近路,自己跳下來,沒有摔。”
秦環大笑,伸手示意身邊的人行動,“想來九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欣賞三甲的文章,這才失去往日的穩重。”
青衣太監立即呈上打開的木盒,送至秦琢的手邊,“九殿下,這是李大家與國子監博士、助教選出的前二十名,全都按照正序排列。”
“九弟看看,如何。”秦環繼續擺弄正喜歡的折扇,眼角眉梢難掩得意。
國子監博士收到六皇子的目光,暗道倒黴,恭敬行禮,“九皇子若是覺得臣的評選,哪裡有失偏頗,請直接指教,臣等再行商議。前二十名的學子,見解各有獨到之處,确實難較高下。”
秦琢拿起這些文章,快速翻閱,看得附近難掩緊張的學子失望搖頭。
這樣的速度,怎麼可能詳盡的了解内容?
九皇子恐怕隻是礙于六皇子的面子,勉強走個過場,自然也就不會記住誰的見解,說給太子殿下。
秦琢确實已經看不下去辭藻華麗,漏洞百出的文章。
雖然隻是匆忙掠過,但是誰的水平怎麼樣,李怡興和國子監博士、助教的評選條件,他已經心中有數。
秦環笑道,“怎麼樣?九弟覺得李大家和國子監博士、助教有無誤判?這些文章的名次是否需要調整?”
秦琢搖頭,“李大家豁達慷慨,慣常體諒學子的艱難,自然是竭盡全力保持公允。”
這次文鬥的題目是李怡興現場拟定,評選名次也是李怡興全程參與,無論結果多麼離譜,秦琢都不會懷疑公正。
況且他剛才已經按排名看過文章,确實沒有徇私。
李怡興勉強笑了笑,拱手行禮,“九殿下過譽,臣受之有愧。”
秦環雖然是帶着目的來春園,但不吝說些好話,“李大家謙虛。”
李怡興确實學識淵博,人品貴重。
這才能入岑學士的眼,推薦給東宮。
“既然九弟也覺得三甲實至名歸,何不給些彩頭?”秦環鋪墊許久,終于找到機會,說出目的,“既是鼓勵他們踏實進學,也能樹立榜樣,激發别人的鬥志。”
秦琢看向學子,根據衆人的穿戴,輕易分辨哪些人是國子監的學子,哪些人是知曉李怡興春園講學,慕名而來的學子。
雖然孔颢等人名聲大噪,仕途亨通,實際沒有影響太子殿下的想法,但是這個夢境太過真實,秦琢決定夢裡忍讓秦璟一次。
隻看他是皇帝,秦璟僅是武烈王的份上,唯獨讓這一次。
秦琢凝視最春風得意的學子許久,總算是覺得這張臉有幾分熟悉,主動問道,“這是孔颢?”
然而這個問題沒有那麼重要,于是他又問,“你打算賞賜他們什麼?”
秦環這才發現,他張嘴就是九弟,極力表現親昵,秦琢卻從未稱呼他為兄長,态度盡顯敷衍。
這令他覺得很沒面子,言語不再熱切,“孔颢雖然隻是伴讀,但是與你共同上課三年,你竟然認不出他,未免太目下無人。”
說到這裡,秦環愈發興意闌珊,“我給孔颢一枚,昨天剛從太皇太後那裡得來的玉佩,另外兩人各一套太皇太後賞賜的筆墨紙硯。”
孔颢又不是他的伴讀,無論共同上課多久,他為什麼要記得?
哪怕橫行霸道如秦璟,也從未要求别人記住自己的伴讀。
秦琢困惑眨眼,終究懶得與秦環争辯,冷淡的吩咐,“羅紫,返回東宮,記得找你哥哥領一根戒尺,兩個金盆,分别送去三甲府邸。”
始終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主子身上的内侍,不假思索的道,“諾,一甲得戒尺,另外兩人得金盆,奴才記住了。”
秦琢凝視羅紫漆黑的頭頂,開始想念宋易簡。
蠢東西,這個時候,你要問為什麼。
秦琢猶豫要不要主動與蠢人解釋的時候,秦環送來恰到好處的台階,“九弟這是什麼意思?為何賞賜戒尺和金盆?”
這兩個東西,送給讀書人,怎麼看都不像好寓意。
秦琢冷峻的面容終于浮現笑意,如同昙花綻放,瞬間令附近的人心神恍惚,本能的想要祈求垂青,哪怕隻是短暫的注視也好。
須臾之間,這裡竟然沒有人發現,他依舊平淡的話語,潛藏的惡意幾乎是完全符合美貌的攻擊性。
“希望孔颢等人戒驕戒躁,莫要再為虛名,行這種以虎戰貓,投機取巧的伎倆。”
附近百餘人鴉雀無聲,隻有秦琢冷淡的語調振聾發聩。
“因李大家春園講學,慕名彙聚于此的學子。迄今為止,見過最有學識的人就是李大家。六哥在博文堂旁聽,難道不知道,博文堂的學子從小就有名家啟蒙。”
豈止如此?
五品官隻有一子能入博文堂,十歲入學,第一個為他們講課的老師就是名滿天下的岑學士。
國子監另外安排的名師,縱然沒有李怡興六元及第的風光和丁憂十五年的蹉跎,學識卻絲毫不遜李怡興。
如此占盡天時地利人和,苦讀十年,今朝輸給鄉野學子才是天大的笑話。
赢了竟然有臉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