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心真是難測。
不過,也并非沒有法子看清皇帝的想法。
祝莺被陛下晾了那般久了,心性也該被打磨了,那女子也沒蠢笨如豬的地步,她該明白陛下不吃她玩的那些勾搭的小把戲。
金德也有自己的心思。
這些日子的觀察下來,金德感覺自己對祝莺有所了解了,一個有點本事有點小聰明,但不會轉彎變通的女子,想要拿捏她有些難,但也并非不可能。
祝莺若是能得陛下的眼,還不得感謝他的提攜之恩,他再施以恩情,威逼利誘,總有一套能控制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女子可比旁的宮中娘娘好拿捏多了。
他在宮中屢屢都能活下來,靠的可不隻是運氣,沒有計謀心機墳頭長草都三尺高了。
金德眯着眼,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決定給祝莺送上一份禮。
與玄雲同住的是位叫宋容的女官,來自尚宮局,保養得宜,面容圓潤,身材豐腴,舉止之間,恰到好處,既不逾矩又顯得通達寬容,臉上常畫着宮娥中流行的妝容,對與玄雲的突然造訪也并不多問,态度很是溫和客氣,時不時柔聲細語地為玄雲指出物件的擺放之處。
玄雲自是以晚輩的身份表示感謝。
到晚間,金德要宮人給玄雲送了一套極為清涼輕薄的寝衣,在宋容驚訝又暧昧的目光中,玄雲隻能苦笑一聲,對她道:“金内監誤會了。”
說完,玄雲還是照常穿上自己的女官服。
宋容搖頭,輕聲道:“金内監既然送你這件衣物,又怎會沒有用意,他看中你,你不穿豈不是不給他面子。”
她掃玄雲一眼,“作為禦侍本就有此職責。陛下難得叫禦侍侍奉,若是有幸得了陛下的青眼,懷了龍子,不僅紮穩了腳跟,日後深宮之中的日子也不寂寞了。”
玄雲沒想到剛認識不久的宋容願意善意地提醒自己,先是一愣,接着向宋容投以感激的目光,“多謝姑姑提醒。”
她斂目,手指略過絲滑柔軟的寝衣,似歎般道:“榮華富貴固然是好,可要争要奪,要防要守,我雖無安貧樂道之念,但也隻想簡簡單單度過此生。”
宋容了然,但卻不以為意道:“你還年輕,年輕氣盛,人呐,向來是身不由己的,能抓住可以抓住的,日後才能不後悔。”
玄雲隻是笑而不語。
宋容見玄雲不言,似是并不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說。
到天坤殿時,金德已在門口守着。
玄雲将寝衣連着托盤完完整整地還給金德,金德面上神色變換,末了,隻冷冷哼了一聲。
他是陛下的身邊人,到了各宮娘娘面前,都得給他面子,祝莺不過是個女官,還敢掀了他的面子,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你可想好了。”
金德頭一次在玄雲面前像個太監一樣捏着嗓子不陰不陽地說話。
“多謝公公,隻是祝莺無心于此。”
“好的很。”
金德擡手,撩了下袖子,那袖子不偏不倚,正好拍在玄雲的臉上,像一個耳光。
“進去吧,陛下可在等着你呢。”
金德的聲音刻薄得發冷。
玄雲行了一禮,便進到蕭景棋的寝宮了。
宮門在面前合攏,金德舉起托盤欲砸,想了想,怕讓皇帝聽見響動,終是沒有砸下,隻朝着門呸了一聲,極怨毒地切齒道,“什麼東西!給臉不要臉。玩什麼欲擒故縱,沒那心思在陛下面前裝什麼純,賤人。”
寝宮中的明黃的幔帳已經放下,玄雲拂開重重的幔帳,燭火随着玄雲動作帶起的風搖擺。
她掀開最後一層幔帳,一張寬闊的床榻出現在她的眼前,懸垂的帳幔極盡奢華,透如蟬翼的明黃鲛绡紗為底,疊覆數層繡有五爪金龍紋的織金軟煙羅,随光線流轉隐現龍鱗光澤。
一道黑影映在紗上,似是坐在床上,凝視着玄雲。
玄雲不再上前,而是半蹲行了宮禮。
時間緩緩流過,玄雲額間冒出細密的汗水,她幾乎不受控制地晃了下,但她調整下了位置,很快控制好自己。
這時,明黃鲛绡紗打開,蕭景棋出現在玄雲的面前。
他坐在床前,兩隻腳自然地垂在腳踏上,一雙眼看向玄雲,面無表情道:“平身吧。”
玄雲這才站起,她的腿微微顫抖着,但她面上看不出分毫。
“到前面來些。”
玄雲依言往前挪動了幾步。
“再前些。”
玄雲看了眼她與蕭景棋的距離,猶豫了下,向前移動了幾小步。
“朕莫非是什麼洪水猛獸?再往前一些。”
玄雲停了數秒,往前再走了一大步,卻不再走,而是準備擡眼看向蕭景棋。
不想,就在這個空檔,蕭景棋猛地探起身子,伸臂挾着玄雲的腰,玄雲隻覺一陣天旋地轉,下一瞬,她已經躺在那寬大的龍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