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雲帶着蕭明珠回了她的寝殿,先前被刺客打開的窗仍舊大開着,幔帳被風吹得搖擺不停。
她輕盈地越過窗棂,抱着蕭明珠将放回床上。
蕭明珠的貼身嬷嬷睡在外間的榻上,似是根本沒發現寝殿裡的動靜。玄雲聽她的聲音不像熟睡,走上前去探了探她的呼吸,還好隻是被人打暈。
玄雲折返回蕭明珠身邊,此時蕭明珠呼吸微弱,已經有些出氣多進氣少。
玄雲将她放下,拿出方才給崔在衡的同種藥丸給她服下。
蕭明珠喟歎了一聲,似是覺得松快了些,皺起的雙眉都舒展了不少。
這藥丸叫玉生丸,是她離開前潞姑所贈,說是一位名叫東山的煉藥術士的閉門之作,要她時時帶着。若遇中毒或重傷後不能立即醫治時,可以救命。
此瓶中隻備有三粒,玄雲平日用不上,也不輕易用,并未見過其奇效。今夜用在崔在衡和蕭明珠身上才見其藥效,相比較而言,她的醫術還是差上許多。
蕭明珠所中的與崔在衡不同,隻是普通的春藥,但她體弱,又被人帶着四處走動折騰,玄雲怕她熬不過今晚,便給她也服了藥,不過就算服下了這玉生丸也隻能起到緩解之效。這些刺客給她下的蒙汗藥倒是足量,對蕭明珠也算是好事,隻當做了一場不見人影的痛苦噩夢。
玄雲并未久留,她要趁着發現火情戒嚴之前趕回自己的房中。她給蕭明珠掖好被子,再将窗戶合上,這才離去。
天色尚未完全放明時,楚相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昨晚齊田滁帶人到各個宮舍查了一夜的刺客,楚相自是要配合,待終于可以上床入睡,又聽得官兵往來行走,楚相上了年紀本就眠淺,自是被擾得難以入眠,好容易睡着了,又被這一陣敲門聲吵醒。
在楚相近前侍奉的楚府家人打開門,因着楚相吩咐過今晚不論何人來找都要和他講白,不能随意放人而入,見楚相已醒,低聲問道:“大人,來人是大少爺。”
楚相從床上坐起,面露狐疑之色,“這小兔崽子現在找我作甚?”他看向家人,“确定是他?”
“千真萬确,奴不可能聽錯。”
楚相沉默了會兒,片刻後,還是決定讓楚佑慕進來。
隻是他千防萬防少問了一句,是不是隻有楚大少爺一個人來。
在看到楚佑慕身後彎弓駝背,眼神躲閃的王仁川時,他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他一下從床邊站起,指着楚佑慕和王仁川挨個罵,“他娘的!蠢貨!蠢貨!都是蠢貨!”
站在一旁的家人隻覺莫名,不知為何見楚相發這麼大的火,看了看楚相的臉色,趕緊退出去,吩咐人将前門關牢了。
王仁川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人,救我!您要相信我的心!我是忠于您的,我做這一切都是......都是為了楚家啊!”
“為了楚家?”楚相冷哼道:“誰準你做的,跟我說了嗎?口口聲聲為了楚家,說到底不過是為了一己私利。”
王仁川拼命磕頭,額頭撞在地闆上的砰砰聲讓人心驚,“我該死,我該死,可我若不殺崔在衡,我王家不過幾月就要在乾都除了名,大人,我等不到您啦!百年望族積三代之功,方得朱門繡戶,一朝傾頹,不過風雨夕照間。”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楚相,他對王家之事怎麼可能不知曉,不過這些人隻是手中的棋子,他自是知曉底下會有人因崔在衡而不滿,但料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卻沒想到狗急了也要跳牆,居然敢真的動手。
楚佑慕也上前求情,“爹,事已至此,再怎麼說王大人也有為楚家的這份心。”
“你給我滾出去,這裡最不該說話的就是你。”
楚佑慕擡頭,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罵,卻見楚相一臉陰沉沉地盯着自己,瞧着那模樣恨不得剝了自己的皮,他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好......好吧。”
楚佑慕走了出去,心中還是不平,腳下一個沒注意差點在門檻處絆倒,也不敢多看,趕緊将門關上。
楚相眼都未往楚佑慕那處看,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音,看向王仁川,“行了,你請的那位幫手也走了。我活了這麼多年,你那點小心思我看得清清楚楚。還知道找我那大兒子來,比我那兒子強。”
王仁川的額頭已經磕破,鮮血從傷口流下,他也不敢擦,任憑血流滿臉,聽到楚相極為陰陽的話,連忙伏地,口中隻道:“求大人救我,救我王家。”
楚相沒說話,王仁川也不再言語,隻是一味地行大禮,良久,楚相終于道:“能不能救不在我,在于你。”
王仁川一聽有戲,連忙又磕了幾個頭,“謝大人,謝大人。”
“你先别謝早了,我問你,你那些找來的人靠得住嗎?”
“那些人是我花重金從雲暮閣求來的。”
雲暮閣成立于三十年前,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專司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其幕後掌權者身份神秘莫測,無人知曉其真容,其下設八位長老,個個武功卓絕,身手不凡。隻要酬金足夠,被他們盯上之人幾乎無處可逃,萬一失敗,也會自盡不暴露雇主一分一毫。
雲暮閣素來行事低調,不輕易插手江湖事務,亦正亦邪,又因實力強悍,少有人敢觸它的黴頭。
楚相深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暴了句粗口,“你他媽連雲暮閣絕不參與朝中事都不知道,找什麼雲暮閣的人,你他媽到底從哪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