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會髒了自己的牙齒。
忽然,溫澄注意到晏方亭微微揚起的嘴角,她怔住。
“咳,小春芽……長出刺了。”晏方亭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但唇角的弧度漸漸放大,他笑了起來。
晏方亭手指伸進繩套,為自己取得了大口呼吸的機會。但他似乎并不在意這難得的呼吸權,仍舊端方閑雅。
他握住繩套用力一拽,把帳繩随手擲開,轉而摟住溫澄橫抱在懷裡,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好端端活着,也說明溫澄的這一次刺殺,失敗了。
“我該給你什麼獎賞?”晏方亭手指挑開溫澄臉上微亂的碎發,親昵地握着她臉頰,吻住。
齒間仍在呢喃:“你做得很好,但我還不能死,溫澄,我要陪你長大,陪你變老,怎會忍心走在你前頭?”
溫澄的呼吸逐漸平複,被抱在懷裡、被親在臉上時她沒有任何閃躲,隻是如同木雕泥塑,任由他抱,任由他親吻。
然而,心底依舊是高興的。
她的視線平靜地穿過衣襟,落在晏方亭頸間那道顯眼的勒痕上。喉嚨是多麼脆弱的地方,光聽他發沙的聲音就知道,他也是會痛的。
這就足夠了,暫時……足夠了。
“我不想聽了。”溫澄打斷晏方亭的訴情,後者稍稍往後退開些,借着月光仔細看她,他們倒在柔軟的被子裡,鼻息相抵,溫澄眼簾半垂,掩住眸中的情緒,“你不是曾說要給我找個夫君,如今呢?晏方亭,我該信你的哪句話?”
晏方亭一怔,稍顯困惑地凝眸,爾後一邊親着溫澄一邊說:“為你找一位夫君,耗費的是你的光陰,不是我的。不如我來成為你的丈夫,隻有我能滿足我對你丈夫的所有期許,隻有我能保證未來的某一天不會發生像杭家人那樣出賣你的事。”
「滿足我對你丈夫的所有期許」,溫澄默念着這句話,不由笑了,“所以,我成親,重要的不是我對丈夫的期許,而是你的期許?你又是我什麼人呢,以什麼身份說這種可笑的話?”
帳中又起了燙手的溫度,晏方亭眼中也湧起欲念,但他并沒有進一步動作,隻是輕歎着說:“我的身份,自然是你的兄長、你的夫婿啊,當然,看在近乎是我把你養大的份上,你想喚我一聲阿爹也不是不可以。”
“真惡心。”溫澄口齒清晰地在他耳畔重複,“你的心和你的人一樣,真惡心。”
隻可惜,不歡而散這個詞并不适用于溫澄與晏方亭。她隻能閉上眼睛,強令自己無視枕邊人的呼吸和溫度。
–
竺娘子沒有跑馬,而是領溫澄到了她作畫的地方。
對于石窟,溫澄很是陌生,也因此好奇。那種繪有千佛的窟壁更是能留住她,一尊尊造像看過來,完全忘了時間。
洞窟外,竺娘子伸了個懶腰,随地坐下,享受午後溫暖的陽光。見身旁之人一直沒吭聲,竺娘子斜睨過去,兩手比劃着,俨然把他當作聾啞之人:“你是不是說不了話?”
晏方亭頸部的傷痕并未完全遮住,有意無意地露出,他因此感到更加滿足。不過當竺西問起時,他沒有擺出什麼好臉色,因為他知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正如他所料,竺西仰頭大笑,“你也有今天!”
又道:“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把你這幅尊容畫下來,不收錢,贈予你!哈哈哈哈你拿回去挂在室内,怎麼樣?”
晏方亭笑了笑,“聽說竺娘子與張小将軍結識,便是緣起于供養人畫像?讓晏某猜猜,起初你畫的是誰,張小将軍的母親嗎?”
涼州、沙州這邊鑿窟造像蔚然成風,出錢造像的家族即被稱為供養人,為表虔誠或是流芳百世,佛繪像或佛塑像的四周邊角上便會有供養人像。張小将軍出自當地大族,張家必然也在這附近出資造像了,這一點不難猜到。
果不其然,竺西朝晏方亭翻了個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
晏方亭微笑,“睡了自己主顧兼朋友的兒子——聽起來很有意思。”
“閉嘴吧你!”竺西煩躁地拿起水壺嘩嘩往嘴裡灌。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攻擊對方。
明媚和煦的陽光無私地照耀着整片山巅,竺西低頭調和顔色,長腿肆意舒展,以至于溫澄走出洞窟時差點絆了一跤。
溫澄順勢蹲下,歡欣地握住竺西的手,“我能向你學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