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房門敞開,她本想在廊下等謝琅出來,可謝伍卻躬身請她進去。
大理寺卿的書房重地,就這樣讓她進?這是柳清卿沒想到的,但謝伍既請,應是他主子的意思,明媒正娶,柳清卿沒甚不敢進的。
身後腳步漸遠,回眸時謝伍已不見蹤影。
沒看到謝琅,柳清卿打量一番他的書房,簡單的很,明顯就是謝琅平時一人辦公的底盤。隻有一桌一椅一盞燈,桌後一書架,上面滿滿都是卷宗,那都不是她能看的,柳清卿斂神低眉。
書房俱是尋常擺設,倒是東牆邊上矮塌旁的那株惠蘭長得真好,綠油油的葉子自由自在地灑在地上,倒讓她羨慕。
正想着謝琅怎還沒來,又好奇這書架後頭應還有玄機,不然他人去哪了?有些許狡兔三窟的滋味,對于夫婿是大理寺卿這件事的實感又深了些。
以後與他相處應更謹慎才是。
盯着蕙蘭出深之際,突然柳眉微蹙,疊到一起的葉子下好像有什麼東西?猶豫一瞬,她踱步過去彎腰拾起,撥開茂盛的葉片才看清是張已經發黃的白色箋紙。
這張紙好像掉這有陣子了,邊緣泡了水彎曲褶皺。柳清卿怕弄壞紙張,正小心翼翼往外抽時,箋紙随着她的力道展開,待她無意看清上面的字時瞬時面色大變,櫻紅唇色變得煞白。
正此時,怕什麼來什麼,正當柳清卿後脊被驚出一身冷汗時,突然聽到謝琅的腳步聲。腦海中各種思緒攪在一起如同漿糊一般,她的手卻冷靜将箋紙塞進胸口,并在他已走到自己身後時順勢側身埋首理了理衣襟。
“夫君,等我片刻,裡衣有些不便。”
半晌才聽謝琅嗯了一聲,柳清卿假裝動作的手指微頓,白嫩的耳朵突然紅了。
新婚那日匆忙嚣鬧,他們兩個并未有太多交流,她隻記得眼前透過紅蓋頭的光暈,還有他扶住自己的溫熱手掌。
兩年不見,這是她第一次沒有旁人與謝琅交談,耳朵聽着癢。跟從前不一樣了,若說原來他的嗓音像清脆的蘋果,現在卻像她幼時從柳清滢那偷來的杏子,熟透的杏子皮酸肉甜,吃到嘴中沙沙的漫過喉舌,光聽着他的嗓音就令人忍不住吞咽津液。
“腿酸了麼?”
她忙回神擡眼,就看到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掌,如玉般完美無瑕的手背上青脈微凸,怎如此誘她心神?
見她好似還神遊,隻聽一聲無奈低笑,溫熱的手掌往下扶住她的小臂,微微用力握住後,“得罪了,夫人。”
柳清卿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如同一隻雛鴨一般被輕松提起。沒站住剛晃了一下,那雙手掌就溫柔地扶住她的腰身幫她站穩。
柳清卿目光微頓片刻才紅着臉徐徐擡眸看向與自己相對而立卻又近在咫尺的男人。
待看清來他的臉時,柳清卿又不由愣住,柔弱的心髒又是一哆嗦。
兩年未仔細瞧他,她的夫婿如今不僅手似白玉,姿色更是卓絕甚于往日。往日也美,但往日是未開刃的好劍,兩年過去,劍刃已開,鋒芒大盛!
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她的娘親怕不是天上神女才早早為她訂了這門好親,這門親不僅助她離開那虎狼之窩,還讓她得了這麼一個絕色美人做夫婿。
真真應了那句話,前十七年的苦沒白挨,如今可真叫她撈着了!
剛踏進書房,思緒萬千的柳清卿被他沖得卻慢了一步。
她自小鼻子靈,一踏進書房就聞見了一股輕佻甜膩的花香。
可謝琅素來愛用的是淡雅的月麟香。
腦子裡隐約一個念頭,像靈巧的蛇尾轉瞬纏上腳踝,将要抓住之時被謝琅突然的溫聲詢問隐沒。
“東西可喜歡?”
一擡眼就撞進他柔和的眼裡,他話中熟撚好像他們并沒有隔着一月分别和生疏。
不,不止一月。
成親時蓋着蓋頭,她看不到他,隻感受到他溫熱的手掌。再上回屋裡沒燃燭火,隻有夜色勾勒出他隐約的輪廓,再之前清淩淩看清對方的臉已是兩年之前…
此刻,待看清他後,柳清卿心口小鹿亂撞。
謝琅如今…當真英武俊美。
像秋日裡挺拔的銀杏樹突然黃了葉子,美得晃暈人眼。個子比從前更高,身形也更加強壯,錦衣妥帖裹在身上,勾勒出勁道的線條.
不愧是武将的家學傳承。
讓她不禁想到成親前自己珍藏又被李嬷嬷搶去燒了的話本子。
那裡寫的可細緻,裡頭的情郎體格如何健壯,英姿如何勃發,怎麼惹人耐不住。
雖未與謝琅圓房,但拜話本子所賜,在這上頭她知之甚偉。
想什麼呢!
“喜歡。”
柳清卿連忙垂眼,他可沒瞧見她發燙的耳朵罷?
“喜歡就好”,
謝琅依舊托着她的手臂,夏衣單薄,他手掌的溫度滲過布料,燙人的很。謝琅好似沒發覺妻子的羞窘,依舊立在與她半步之遙的位置繼續低聲道歉,“近來公務繁忙,還請夫人原諒我,可好?”
院子裡潮熱的水汽好像被陣陣蟬鳴煩得鑽進屋子,全擠了他們二人之間。柳清卿覺得腦子裡曾經看過的故事跟燒着的碳火一般令她周身愈發得熱,渴得厲害。
半晌謝琅未在言語,柳清卿能感受到他溫潤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不等到她的回答不罷休似的。
“好,”
她生生壓下胡思亂想跟他說正事,“那今晚可能回來?”
怕謝琅誤會,她忙擡頭又急急道:“我好提前備上晚食。”
撞進謝琅墨色的眼眸,好像被他看透,心弦微頓,悄悄攥住遮住掌心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