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禀報路少卿來訪,卓鑒離開前請兩人自便。既然又撞上了路麓,西容真幹脆在此研究信件内容,等候路麓拜訪完畢。
字迹潦草,依稀辨認出信封寫着卓競親啟,打開信封,裡面不光字迹難辨,字句更是不甚連貫,紙面還殘餘着明顯的墨迹指紋。而寫信之人雖然自稱段铮,字裡行間卻不認同自己的身份,但仍可見筆者對段铮的事迹耿耿于懷。
信中那個段铮有道,他在南國的軍營醒來,身受重傷,記憶全無,第一個見到的是南國的國君南栩。那時南栩還是太子,南栩告訴他,他是南國的細作,以段铮的身份潛伏在西國,深得信任,順利摧毀西國十萬精兵,大破北國防線,完成使命。但不幸的是他在最後一役中動了恻隐之心,反被西軍控制,最後隻能同歸于盡。結果是南栩從屍海中把奄奄一息的他救了回來。細節充分,有理有據,段铮毫無懷疑,恢複南國姓名,此後做了南栩的幕僚,揮師北上。
後卓競隻身闖軍營,砍了首将腦袋,段铮在騷動中瞄準策馬的少年,一箭穿胸。沒想到不久,段铮再次見到這個少年,正是他讓段铮開始懷疑自己的立場。此後段铮調查了西國段家的下場,心中動搖不已。而南栩則給他看了他傳遞到南國的書信,深知他為了家國使命有違良知,内心煎熬,許諾不再委任他參與西國相關的事務。
段铮回了南都再也沒有抛頭露面,然而懷疑和愧疚并沒有因此消失,反而與日俱增,幾年前段铮計劃前往西國尋找失去的記憶,不曾想還沒上路就突發惡疾,在床上躺了幾個月,雙腿徹底沒了知覺。直到近日,段铮才偶然得知,原來病來有因,是南栩命人給他下的毒。段铮意識到南栩的欺騙,倘若他根本不是什麼細作,他就是原原本本段家嫡子段铮,本該戎馬天涯,保家衛國,卻在失憶後為敵人效命半生,棄十萬将士和段家不顧。他不敢接受段铮的身份,不敢接受多年來為虎作伥的真相,卻無法蒙騙自己,終于支撐不起病體,身體狀況一落千丈,幾近垂危。
“不管我是誰,我都應該在十六年前和十萬将士死在一起。”
信的最後一句如此寫到。
萬伊愁眉緊鎖,道:“這封信越少人知道越好,最好盡快銷毀。”
西容真将信紙仔細放回信封,“我要把信交給母後。”
“在段後心裡,段将軍已經在十多年前戰死沙場。”萬伊問,“阿真确定段後能接受這樣的段将軍,能接受這樣的打擊?”
“舅父他……快死了。”
“這不是他的錯。”
“接不接受要母後知道後自己決定。”
西容真一連說了三句,萬伊知道他的阿真心軟,做決定卻從不遲疑,也不輕易更改。
“聽阿真的。”
西容真特意在前門等陸麓,陸麓帶着江浔見了西容真小跑接近,連忙招呼。
沒等靠近,路麓就問:“殿下也是關心連環殺人案而來?”
四人默契地朝面館的方向走去。
萬伊道:“已經直接認定為連環殺人案了嗎,前面是否還要加上千機閣三個字。”
“我隻是随口說說。”陸麓忙不疊解釋,“我今早收到消息就跑了一趟現場,陸府昨日就去過,李氏和刑部尚書是昨夜被害,三人死亡的情形各異,相同點是現場留有帶有千機閣火焰标識的血掌印,這點和工部尚書被害案一緻。
“不過我注意到工部尚書是被割喉,陸嵩是被刺穿心髒,刑部尚書是被釘入後腦,都是簡單粗暴,一擊斃命的殺人手法,而李氏脖頸的皮被剝下,鮮血淋漓,還被吊缢在房梁下,似乎有懲罰洩憤的意味。
“還有一般工部尚書、陸嵩是隔天被害,而李氏和刑部尚書居然死在同一晚上。而工部、刑部二位身居要職,又犯貪腐,陸嵩和李氏卻是岌岌無名,雖說李氏有害人之嫌,但王妃是自殺,陸嵩更是無端牽連,難道他們是父債子償……總之疑點頗多,我總覺得不簡單。千機閣這回犯案又秘而不宣,很是叫人頭疼。”
陸麓一口氣說完,說得口中幹渴。
萬伊道:“你的話裡出現了兩次相同的死亡方式。”
西容真重複道:“割喉,刺心,釘腦,剝皮或者吊缢。還有自缢,李氏與皎月姐姐自殺有關,她們死于同種方式。”
“如果排除李氏,那麼剩下死者的被害時間和手法就更符合千機閣作案的風格,但就作案動機來說,路嵩似乎還是有點格格不入。”路麓分析道。
“有人想渾水摸魚。”萬伊嗤笑。
陸麓問:“阿萬想到什麼?”
萬伊不答反問:“胡祿案,少卿可有進展?”
陸麓面色凝重起來,“我懷疑兇手是胡判。”
“懷疑就是沒有證據。”萬伊道,“而且他的不在場證據可謂滴水不漏。”
“直覺,他最熟悉胡府的布防,利用布防為自己做不在場證明恐怕也輕而易舉。”陸麓疲憊扶額。
江浔看不過眼,關心道:“陸哥,你為這個案子耗費了太多心血。這不是你的職責,你該好好休息。”
陸麓搖頭道:“我沒事,如果你覺得累了,今日就不必跟着我了。”
江浔一臉愠色,“你是嫌棄我幫不上忙,還幹擾你查案嗎?”
西容真和萬伊默默退到一旁。
西容真竊竊道:“原來江浔也會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