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他提醒,扶牙靈光一現:“所以你那日到底為何會滿身狼狽地躺在那條巷子裡?”
“終于想到了。”他眼簾扇動,邪氣鑽入骨髓,似乎下一刻就會幻化成白骨。
“你是我那日,試的最後一個人。”
“若我沒有救你,會怎麼樣?”扶牙呼吸一滞,凝望他。
“你不會有機會問出這個問題。”他輕笑,目光滑落在她頸間。
昨日那番他徒手擰下他人腦袋的場景,在扶牙腦海一閃而過。
她驚呼一聲,向後一退,自己把自己絆倒,跌坐在地上。
“你害怕了?”他緊追而來,近距離觀看她的表情,臉上的戲谑與兇殘,在扶牙眼中放大十倍。
他附耳過來,嗓音輕柔魅魂:“可惜,來不及了。”
“我的确後怕,但不是怕你。”
公良伒心滿意足,正欲離開,忽聞她開口,饒有興趣地回頭:“那是?”
“因為我當時差一點,就放棄救你了。”差一點,她就丢了性命,差一點,她就抓不住這個機會了。
他一臉漠然,不以為意:“是嗎,那你的運氣可真好。”
“不是運氣……”她急急回道,接下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公良伒心領神會,慢慢湊近:“是這張臉,還是這副身軀?”
扶牙眸光湧動,半響說不出話,這兩樣都是極品中的極品,二擇其一,實是難為人。
“看來都是了。”他再次意會,滿臉笑意:“想要嗎?我都可以給你。”
“什…什麼意思?”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避而不答,偏頭看她:“今晚在沂水小院,等我。”
直到他走遠,扶牙才想起來開口:“不,不是。”
他這句話有很大歧義,扶牙覺得不能坐以待斃,沿着他離開的方向追了上去,芃羽不知是從哪裡出來的,穩當地攔住她:“出來夠久了,該回去了。”
扶牙無法拒絕,準确來說是不敢拒絕,芃羽不愧是公良伒的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簡直是得了他的真傳。
回去的路上,扶牙問起:“昨日我回來時,你有沒有看見我手裡的東西?”
昨日她昏迷之後,衣物是芃羽幫她換的,她是最有可能接觸那件東西的人。
芃羽看她一眼,繼而搖頭:“沒有。”
那便隻剩一個可能了。
晚上公良伒來時,扶牙還未卸妝,捧着書筒在榻前翻閱,芃羽關上門出去沒多久,他就來了。
不知是推門、翻窗,還是走了什麼她不知道的密道,等他近在咫尺,溫和的呼吸打在耳後,扶牙才意識到他來了,她一個激靈,轉身站起:“你真的來了。”
他穿了件孔雀綠雲錦扣紋常服,手裡提盞青玉紫竹燈,打眼一瞧去,就像偷下凡間的神祇。
“既然說了就要做到,不是嗎?”他轉身出去,昏暗的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身形,聲音别有深意,提醒扶牙似的。
扶牙搭件披風,追着他出去,他跨出屋門,朝廊台下那間無人居住、卻常年上鎖的廂房走去,為能讓她離得近些,他刻意放緩腳步。
許是夜裡太冷,扶牙每走幾步,呼吸就加重一分,此情此景給她一種錯覺,仿佛公良伒是陰間的勾魂使,腳下的路通往地府,而她是枉死的鬼。
為打破幻想,扶牙以為她該說點什麼:“你昨日有沒有看見我手裡的東西?”
公良伒沒回她,拂去門鎖上的蜘蛛網,将它輕輕往上一扣,鐵鎖便如腐朽的木般,碎成了幾瓣,他走進去,身影沉沒在黑暗中。
扶牙腳步躊躇,遲遲不敢入内,直到那盞青玉紫竹燈重現在眼前,照亮公良伒流暢的下颌,以及有一半隐在黑暗中,沉若深淵的一雙眼:“進來。”
扶牙的思緒在“想逃”與“不可能逃掉”之間來回跳動,最終一腳跨了進去,接過他遞來的燈。
她緊跟住他,隻見他扭動某件物體,身前敦實的牆體,向右邊劃開,借助燈光看清前方是一條兩尺寬、斜向下延伸的暗道。
從牆皮的老舊程度來看,至少已有百年,也就是說在這座宅院修建之初,它就存在了,能修得起這諾大宅院的人,必是非富即貴,卻在此地藏了條詭秘的暗道,是用來置放财物、逃生還是什麼不為人知的用途?
兩人沿着石階下去,前方黑暗的某處,毫無預兆地出來一道沙啞的男聲:“主人。”
扶牙一驚,抓住公良伒的手。
男人走上前,扶牙提着燈往上照去,看到他身穿的簡衫袖儒和溝壑縱橫的一張臉,竟是仆人老魏。
他照舊瞪她一眼,向公良伒拱手:“都準備好了。”
前後兩個态度,堪稱天差地别。
老魏說完,身影再次消失在黑暗中,扶牙這才松開公良伒的手,撇清幹系般地,離他三步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