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姑娘,不知可否一見?”一盞茶之後,有人前來扣門,一道林籁泉韻的青年嗓音穿透而來,讓人恍惚以為身處山水間,枕溪石而眠,耳邊清泉流響。
正是這道聲音,将扶牙飄散的思緒拉回,然而無論是在這三年中,還是姜姒過往的人生裡,她都沒有關于這道聲音半點的記憶,想來不是以往認識的人,特地來此找她,為的不會是她,而是她背後的公良伒。
她朝芃羽搖了搖頭,後者走到屋門旁,言詞委婉地拒了他,也是在這時,小厮領着歌姬前來,芃羽打開門,讓歌姬進來,再拿些碎銀請小厮去尋姜旭,正要關門時,見青年仍立在房門左側,身着一襲桂色仙人渡海蜀錦常服,彬彬有禮地為小厮讓路,姿态不卑不亢。
察覺到芃羽看他的目光,他亦擡頭看來,風度翩翩地點頭緻意,芃羽亦點頭回應,她關上房門後走到扶牙身邊,附耳說了什麼。
扶牙放下選曲的單子,随意指了第一首:“就這首吧,勞駕。”
歌姬行了一個禮,抱着琵琶繞到桃木四扇圍屏後。
她看向芃羽,無奈歎氣:“既是你開口,那我就見一見他。”
芃羽點頭,再次繞到門前,将仍未走的青年引進屋内,他站在遠處拱手:“姜姑娘,又見面了。”
“我們見過嗎?”扶牙疑惑極了,青年身上清峻淡然的氣質,是她見過的第一人,若真的見過,她不會毫無印象。
青年雙手交握,目光炯炯:“那日在樾山山洞裡,在下曾遠遠見過姑娘一面。”
原來如此,那日扶牙的全部注意裡都在公良伒身上,又因病而頭腦發漲,沒注意到他也是正常。
“公子特地來尋,必是有要事相商,不妨直言。”扶牙将話題引至正軌。
“不瞞姑娘,在下此次前來,确有一事相求。”
青年娓娓道來,雙眸清亮:“不知姑娘可否幫在下傳一個口信?”
“請說。”扶牙示意。
他正視她,眸底似窪地,湧出甘美清泉:“請告訴他,一約既定,萬山無阻。”
“你是?”
“毋悢城新任城主蔺潤雲。”
……
芃羽将蔺潤雲送出去,剛要轉身回屋,被走廊上的他叫住,他雙手合攏,鄭重行禮:“多謝姑娘。”
“你怎知道是我?”她停下步伐。
他眉眼帶笑,風流蘊藉:“剛才與姑娘目光交彙間,便知道姑娘定會相助,所以一直等候在此,未曾離開。”
芃羽不言不語,轉身離去。
“不知姑娘姓名?”他追着問。
“無。”回答他的是芃羽冷冰冰的語氣,和關門聲。
“如何了?”扶牙見芃羽回來便問,她搖搖頭,姜旭還沒回來。
扶牙捏緊手中茶杯,煩躁地望向窗外,仍不能緩解,手指掐了掐眉心,向後道:“勞駕,換一首吧。”
沒聽到似的,歌姬仍在吟唱,芃羽過去察看,剛一靠近,歌姬便驚魂慘叫,聲音凄厲駭人,大張開的嘴裡,竟沒有舌頭。
扶牙聞聲而來,就見芃羽捂住歌姬的嘴,神色凝重地道:“先走吧,這裡十分詭異。”
說罷,她撤開手,讓扶牙看到歌姬沒有舌頭的口腔。
“咚咚咚。”敲門聲又起,小厮的聲音傳進來:“兩位姑娘,沒事吧。”
扶牙打開門,小厮立即展露笑容,手裡捧着芃羽剛才給他的碎銀:“姑娘,實在抱歉,您剛才交代小的的事,小的沒能辦成。”
“無妨。”扶牙眉眼沉着,接過碎銀。
“不知剛才裡面可是發生了什麼事?”他踮起腳,試圖朝裡偷看。
“沒事。”她看着他,眉宇間明顯不悅。
小厮是個懂得看臉色的,以最快的速度開溜。
待扶牙關上房門,芃羽來到身邊,她的辦事效率很高,就這麼一會功夫,就将前因後果都問明白了。
這些歌姬大多都是自小就被賣入霜縛樓的,拔掉舌頭是為了訓練她們隻用喉嚨發聲,更是為了滿足某些人的變态欲,她們已經受夠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與其活着繼續遭受恥辱,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兩人了解到一些歌姬的個人情況後,她借口回到桃木四扇圍屏後,默默将琵琶弦取下來,綁在兩邊桌角上,自己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