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扶牙忍住心底的不适,今日的歌姬何嘗不是彼時的自己,她幾乎完全共情了歌姬的遭遇,因而情緒幾近崩潰。
直到她們離開孀縛樓,仍未見姜旭的身影,是他騙了她?還是被什麼事絆住了腳?
扶牙鑽進馬車,命芃羽在原地等待。
對面玄風客棧,二樓的一間雅室中,宋彧桢用折扇挑起窗簾,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低頭發笑:“這姑娘真是倔啊,被我那番戲弄後,她竟毫不在意,沒事一樣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你選擇她怕是還有很長一段要走。”
“蘭時這話的意思,像是我不選擇她,就能比現在更好了似的。”公良伒于他對面端坐,嗓音低沉蘊含冷意,清峻的目光掃過他。
宋彧桢聞言低頭,眉心惆怅不解:“可她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日後若要離開,隻怕會破釜沉舟,就算是聰明如你,也不一定留得住。”
他緩緩搖頭,做懊悔之姿,一擡頭,發現公良伒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蘭時你,何時變得這麼天真了?”
隻是付出一點施舍,就想讓一人死心塌地。
宋彧桢心底發毛,卻又升起一抹悲涼,百般緩解不得,他隻得灌下一杯又杯的涼茶。
約過了一盞茶,宋再挑開窗簾,見芃羽與馬車仍停在原地:“她不會是躲在馬車裡哭吧。”
他轉過頭,輕嗔:“話說你也真是,那幫人戒心之大,連你我都頗費了一番功夫,你就這樣看着她去找那個廢物老子幫忙,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可不得好好哭一場嘛。”
與此同時,房門被扣響,得到應許後,蔺潤雲推開門進來,分别向兩人拱手:“根據最新消息,他們将于明夜子時,在孀縛樓舉辦宴席,屆時可一網打盡。”
宋彧桢搖動折扇,歪着身子睇他:“本是樁血流成河的駭事,稹希兄怎麼看起來頗為期待?”
蔺潤雲雙手合握,眼簾微微上擡:“不是頗為期,而是迫不及待。”
“好極了!”宋彧桢拍掌大呼,一瞬間又靜下來:“那麼明日你們蔺家人,就全交給你處置了。”
蔺潤雲靜站稍許,雙手慢慢合攏:“求之不得。”
及至他離開半響,宋彧桢嘴角的不悅仍十分濃郁:“哼,裝模作樣。”
……
接到張嫱的傳信,扶牙讓芃羽駕着馬車,跨越大半個毋悢城,去往張嫱的成衣鋪。
因多方因素,她雖剛開店不久,但生意仍然不錯,整日忙得腳不沾地,還能抽出空來,單獨給扶牙制了幾件衣裙,布料都是極好的,就是顔色太素了些,比及扶牙身上所穿的木槿紫還要淡些。
“以前常看你穿些素色衣裙,雖然布料粗糙些,但還是遮不住玉潔冰清,挑選布料時就忍不住選了這些。”張嫱見她半響不說話,還以為她是不喜歡,就開口解釋原由。
急得扶牙趕緊将衣裳接過來,細細翻看後,轉交給芃羽:“謝謝張姐姐,我很喜歡。”
她拉着張嫱有一搭沒一搭聊天,隻說生活裡的瑣碎和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聊着聊着話題轉到張嫱的小女兒身上:“起名了嗎,叫什麼?”
“說到這個,我正想找你呢。”張嫱握住她的手,滿眼熱切:“我這一生是沒什麼福氣的,幸而遇到你才得已重生,所以想請你準許,讓吾吾跟着你姓,再勞請你給她想個名字。”
扶牙深感惶恐,但張嫱态度堅決,她實是拒絕不了,隻得點點頭:“那便讓她姓扶吧,名為玉鏡。”
張嫱聞言,擡頭看她,像是知道什麼似的,沒發出疑問,而是熱絡點頭:“好好好,扶玉鏡。”
日落黃昏後,扶牙經芃羽提醒,不得不踏上歸程,張嫱從屋内追出來,交給她一個小錦盒,囑咐她三日後打開。
回府途中,芃羽告訴扶牙,她檢查過周遭,也詢問了幾個護院,沒發現什麼問題,張嫱是安全的。
馬車行至豐路街,衛溪踏瓦而來禀告,他用半天時間,終于找到憑空消失的姜旭,在對街的平康賭舫。
三人行至賭舫前,一抹身影從内飛快奔出,在撞上扶牙前,被芃羽一腳踢開。
還未待看清他的面容,就見他飛速跑起,跑進人群裡,賭舫跟出來七八名粗犷大漢,舉着手腕粗的木棍緊追不舍。
扶牙盯着人群發愣,她總覺得那人似在哪裡見過。
衛溪将姜旭拎出來,他沒站穩,一骨碌坐在地上,爬在地上連連作揖,面頰绯紅,口齒不清,看來他不僅賭博,還喝得醉醺醺,此刻問他是問不出什麼來了。
況且姜旭此人一向道德敗壞,若真是處心騙她,她再怎麼質問,他也隻會耍賴到底,扶牙從一開始就不信,隻因這層父女身份,更好行事罷了。
“将他丢回姜家。”扶牙扔下一句,轉身上了馬車。
時至半夜,扶牙仍輾轉難眠,正巧府門外起了陣喧嚣,不知是什麼來鬧事,芃羽說公良伒與宋彧桢都還未歸,府裡沒有其他主事的人,隻能她前去處理。
兩扇府門打開,扶牙疲憊擡眼,就見成衣鋪的一個青年護院跪地,身上沾滿血污,懷中抱着一襁褓小兒,正是扶玉鏡:“姑娘,出事了。”
扶牙震驚看向芃羽,後者側開目光,已是提前知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