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明霜驚呼出聲。
金翹立在屋外,關切道:“姑娘,怎麼了?”
“不妨事,原是更衣時誤觸了衣桁。”明霜剜了眼謝钊,方才是他不由分說,忽地打橫将她抱起,三兩步轉到屏風後,将她安放在美人榻上。
謝钊理了理衣衫,正色道:“如此便不用擔心被人闖門識破。”
壞胚子,明霜暗啐他一口,分出些心思落在他身上,唯恐這混不吝的再發瘋。
自打榮恩侯同意遷居金陵後,明霜便着手整理幽居藏書,兩日後由侯府管事護着,走水路運往金陵。
路上耽誤了時間,以至于明霜主仆二人抵至金陵,藏書卻還未到。
金翹按照謝钊命令前往唐府送信,豈料管家不論青紅皂白,話都被沒讓她說全,強行将她驅逐。
今日來的是金陵唐府的三老爺唐世安,中等身材相貌平庸,隻一對招子格外明亮。
金翹立在門外,闆着臉道:“我家姑娘不方便,諸位便在此處說吧。”
唐世安心生不快,再擡眼時,已換了副和藹可親的模樣,連嘴角揚起的弧度都恰到好處,對着屋内賠笑道:“唐府特擒來刁奴向侄媳婦告罪。”
話音剛落,那管家方才還端着架子,眨眼間被膀大腰圓的随從按跪在地。立在他前頭那個掄圓了膀子,巴掌甩得不停。
半盞茶的功夫,好似熬過大幾個時辰,甚是漫長煎熬。管家兩面臉浮起五道血痕,嘴角滲出血珠子,好一個慘字了得。
饒是沉得出氣的唐世安此刻也有些招架不住,額間直冒虛汗。陛下對奚氏還亡夫遺願,藏書盡數捐贈唐家族學一事,贊歎不已。
若因這惡仆毀了這樁美事,傳至京城惹得龍顔不悅,那唐府危夷。
巴掌聲戛然而至,管家沒撐住,昏死過去。唐世安眼底升起一抹愠色,近前踹了踹癱倒在地上的一團爛泥,不中用的東西,貴人火氣未消,他先被吓得丢了魂。
唐世安心中一沉,原想着奚府落敗,一個克死丈夫的寡婦能掀起什麼風浪,這才據理力争求來這趟差事,意在族中揚名,若是搞砸了,捅的簍子就大了。
“金翹,将人帶進來吧。”
屋内飄出來的聲響宛若仙樂,頃刻拯救了唐世安那顆惴惴不安的心。
其實唐世安誤會了明霜,蓋因謝钊要告知她前因後果,才将人晾在門外。
屋内清幽暗香浮動,忽又飄來幾絲淡淡草藥苦味。隔着架紫檀屏風,瞧不真切奚氏容貌,朦胧間但見一個袅娜身形影影綽綽。
唐世安低眉順目,态度恭敬:“我今日登門,一來請罪,二是東跨院已收拾妥當,特請侄媳婦挪駕回府。”
明霜莞爾一笑,直言直語:“不勞族中費心,陛下開恩,特允我帶着嫁妝出嫁,這買宅子的銀子我還是有的。”
唐世安一時語塞,這是拿陛下向他施壓。
明霜依照謝钊所言,打一棍子給個甜棗:“三叔可還有旁的事?”
聽得這聲“三叔”,唐世安擰着的眉間倏地舒展:“七日後,唐家族學請靈覺寺智宇大師為我那英年早逝侄子開壇誦經,焚香告祖後再行将贈書移入族學書樓,特請侄媳前往。”
明霜欣然應下:“卻之不恭。”
唐世安前腳剛跨出烏木門檻,後腳便見謝钊從暗處閃出。明霜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眼下還有着大麻煩等她解決。
明霜問道:“我與謝郎的情意是如何結下的?”
謝钊苦笑道:“我原是你救助的寒門學子,魚雁往來間,情難自抑私定終身,本已約在夜間遠走高飛,豈料奚府橫生變故,侯府那病秧子強行将你從我身邊搶走。”
“恨隻恨當時為遮人耳目,與你兵分兩路前往金陵,也好過今日你将我忘了個幹淨。”
“我不是故意的把你忘記的,隻是……”明霜欲言又止,眼神閃爍不安,“現下牽扯甚廣,弗若你我就此作罷?”
謝钊眸色陡然一變,冷聲道:“卿卿是想卸磨殺驢?”
霎時間,窗外枝頭上的畫眉鳥都噤若寒蟬,單留下滿室令人心悸的沉寂。
明霜穩了穩神,溫聲解釋道:“方聽郎君所言,你我二人在我婚前有情,然明霜已嫁作人婦,往事如煙,莫要再提。”
謝钊低低地笑了,趨步進前,挑起她下颌,迫得她不得不直視自己:“卿卿莫不是忘了,你我合謀毒殺親夫的罪證還在我手中。”
他早就摸透了她的性子,便索性教那雙素手同染泥濘,強行綁在一起,她才不能輕易将他丢下。
謝钊頂着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漸漸擊碎了明霜的鎮定,怎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