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初雪悄無聲息地覆滿實驗中學的老磚牆,季寒縮在校服外套裡,望着走廊窗台上凝結的冰花發呆。
自從那天在天文社的短暫對峙後,他和裴硯又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裴硯依舊會在清晨将新的天文資料放在他的課桌抽屜,卻不再追問那個關于傷疤的請求。
這天傍晚,季寒如往常般走向倉庫,卻在拐角處聽見幾個女生的竊竊私語。
“你們看裴硯最近的狀态,天天魂不守舍的。”
“還不是因為那個季寒,聽說校慶那天...”
聲音漸漸模糊,季寒攥緊書包帶,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冷風卷着雪粒撲在口罩上,他突然覺得呼吸都帶着刺痛。
推開門,倉庫裡的溫度比外面更低。季寒打開燈,卻發現貨架上擺着個精緻的玻璃罩,裡面是隻展翅的藍閃蝶标本——那是他上周整理時提到過的珍稀品種。
玻璃罩下壓着張紙條:“後山獵戶座觀測點,明晚八點。——P”字迹被反複描摹過,邊緣微微起毛。
季寒将紙條揉成團,卻又在深夜裡悄悄展開撫平。
月光透過宿舍的窗戶灑在紙上,他望着那些工整的字迹,想起裴硯後頸那道紅痕,想起觀測本裡密密麻麻的記錄。
淩晨三點,他摸黑起床,在速寫本上畫下第27幅裴硯的側臉,這次特意加重了耳釘的銀色反光。
第二天放學,季寒鬼使神差地往操場方向走去。
天文社正在組織觀星活動,裴硯站在人群中央,正在講解望遠鏡的使用方法。
他的聲音清朗,銀色耳釘在陽光下閃爍,卻始終沒有往季寒藏身的紫藤架方向看一眼。
“學長,能教我調焦距嗎?”一個女生的聲音響起。
季寒看着裴硯耐心地幫她調整鏡筒,兩人的距離近得能看見女生泛紅的耳尖。
他突然轉身跑開,書包裡的速寫本磕在膝蓋上,疼得眼眶發酸。
深夜的倉庫,季寒戴着裴硯送的手套,仔細擦拭着那隻藍閃蝶标本。
玻璃罩倒映出他戴着口罩的臉,模糊的輪廓旁似乎還能看見裴硯專注的眼神。
當他的手指拂過标本翅膀上的磷粉時,倉庫的門突然被推開。
裴硯站在門口,頭發和肩膀落滿雪花,手裡抱着個保溫盒:“我做了熱可可。”他的聲音有些局促,“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暴雪,我怕...”
“不用了。”季寒背過身,“以後别做這些了。”
裴硯的腳步聲在身後停住:“是因為今天在操場?”他頓了頓,“我隻是在講解器材。”
“那又怎樣?”季寒突然轉身,“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父親不會允許,同學會說閑話,而我...”他的聲音哽咽,“我不想再成為你被懲罰的理由。”
裴硯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上前一步,卻在距離季寒半米處停住:“所以,你甯願相信那些流言,也不相信我?”
他從口袋裡掏出個信封,“這是我父親給我的留學資料,下個月就要走了。”
季寒感覺心髒被猛地攥緊。他看着裴硯将信封放在桌上,轉身離去的背影與飄落的雪花融為一體。
保溫盒裡的熱可可還在冒着熱氣,在寂靜的倉庫裡漸漸冷卻。
接下來的日子,季寒開始刻意避開裴硯。他不再去倉庫,不再看課桌裡的天文資料,甚至繞道走另一條路回家。
但每當經過天文社活動室,他還是會忍不住往窗戶裡瞥一眼,卻隻看見空蕩蕩的望遠鏡和積灰的星圖。
校慶前一天,季寒在儲物櫃裡發現了個包裝精美的禮盒。
打開後,裡面是個星空投影儀,附帶的卡片上寫着:“抱歉,我食言了。——P”
投影儀投射出的獵戶座星雲在天花闆流轉,季寒躺在床上,看着那些熟悉的星軌,淚水打濕了枕頭。
深夜,季寒鬼使神差地來到天台。雪已經停了,月光灑在積了薄雪的地面上。
他戴着那副手套,對着星空發呆,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裴硯站在天台門口,手裡拿着那本被撕碎又拼好的星空速寫本:“我沒去留學。”
他的聲音在寒風中有些發抖,“我和父親吵了一架,現在在天文館打工。”
季寒的心跳漏了一拍:“為什麼?”
“因為...”裴硯上前一步,“我不想帶着遺憾離開。”
他翻開速寫本,裡面夾着一張演唱會門票,“下周有個天文主題的音樂會,我...能邀請你嗎?”
季寒看着門票上的星座圖案,又看看裴硯期待的眼神,喉嚨發緊:“我...我考慮一下。”
他轉身要走,卻被裴硯輕輕拉住手腕。
“季寒。”裴硯的聲音很輕,“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他的手指撫過季寒戴着口罩的臉頰,“但有些事,錯過了就真的錯過了。”
深冬的寒風裹挾着細雪掠過實驗中學的長廊,季寒縮在校服外套裡,望着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出神。
裴硯的邀請像一顆石子,投入他原本平靜卻暗藏漣漪的心湖,蕩起的波紋久久無法平息。
他把那張音樂會門票藏在速寫本裡,每次翻開又迅速合上,仿佛觸碰一下就會灼傷指尖。
這天課間,季寒正低頭整理标本冊,前排女生突然轉過身來,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季寒,聽說裴硯為了你都放棄留學了?”
周圍的竊竊私語瞬間如潮水般湧來,季寒的手指死死攥住書頁,指節泛白。
他不敢擡頭,害怕迎上那些好奇又帶着探究的目光,更害怕自己眼底藏不住的慌亂會被人看穿。
放學後,季寒繞了遠路去食堂。他端着餐盤找了個角落坐下,卻在擡頭的瞬間,看見裴硯和幾個同學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