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那為數不多的接觸中,藥塵總能感受到陌生的能量流動。
隻是他往日從不曾像這般深入過,哪怕是在她昏迷的時候。他所知道的她的一切,都是她自願和默認的,哪怕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強行窺探,但如此一來,必然會對她的靈魂造成損傷,這是他所不願意看到的。
映入眼簾的七枚鎖魂釘,已有兩枚入心七寸,并未壓實,第三枚鎖魂釘懸出八分,他能感覺到上面熟悉的能量流動,正是當初被僞裝成六道輪回炎的力量。
藥塵在此刻終于意識到,她每一次強行提升實力的真相,根本就是一個悖論的閉環,不用則因追殺即刻身亡,用則會被噬魂咒侵蝕。
那暫時操控的火焰,根本就不是她在好轉的迹象,反而是侵蝕愈發嚴重,身體變成那樣也根本就不是因為傷勢,分明就是體内噬魂咒的失衡反噬!
飲鸩止渴,莫過于此。
“疼嗎?”鬼使神差的問出這句話,藥塵被自己聲音裡的顫抖驚住。
妘姽鴉青的睫毛顫抖,宛如瀕死的蝶,于劇痛中閃過先前在天焚練氣塔中,看見的刻在自己心髒的陣法,被眼睑遮蓋的眸中閃過晦暗。
“沒關系。”手印變換,納戒中的天衍棋盤發出嗡鳴之聲,她說,“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心念一動,納戒之中飛出百年玄冰入桶,藥塵指尖的骨靈冷火凝為冰針,于妘姽心口三寸處懸停,穩如磐石。
“明天的雪景很好。”
藥塵虛按在她心口,被黑炎灼燒而出的傷口被一寸寸凍結,指尖骨靈冷火挑開焦黑的皮肉,不放心地叮囑:“忍着點。”
妘姽驟然睜眼,扣住他即将操縱冰針,刺入膻中穴的手腕,鮮血穿透他的靈魂體,墜入水中,近在咫尺的靈魂體,比月光還要通透。
她看他的眼神總是這樣。沉沉的,蟄伏的打量,審視、懷疑、探究,又像是在記住或是盤算着什麼,在對上他的視線時,她通常都是一副好似若無其事模樣,隻是她很少會這樣毫不遮掩自己的神色。
“可以了。”
噬魂咒是鬥氣大陸上最臭名昭著的手段之一,盡管級别不同,方法和效用也不盡相同,但卻是有着通用的應對方法,而妘姽的意思是,讓藥塵别用。
“不行。”藥塵徒手捏碎碧玉硫,任由其藥性散落在空氣中,另一隻手按在妘姽後背,他強勢地将冰針推入。
強大的靈魂力量順着經絡遊走,妘姽眉頭一皺,卻沒有強行阻止。
當然,她也阻止不了。
隻要藥塵想,他可以一直處于壓制性的主導地位。
藥塵收攏指尖,快速點動,森白色火焰刺入妘姽周身大穴,以自己獨創的金針封脈法,封住妘姽的八大死穴,防止黑炎暴動危及其性命。
實際上,進入妘姽體内的,是封在冰針當中的藥塵靈魂本源。
随着靈魂本源進入,映入他眼簾的,是兩種力量的不斷震顫拉扯,黑炎被白炎淨化為雪白的晶瑩,白炎被黑炎啃食腐化。
好詭異的力量。
黑炎暴虐如九幽冥火,是噬魂咒的力量源泉,如同附骨之疽,吞噬萬物腐蝕經脈,但反哺生機;白炎似冰原雪魄,不知其來曆,卻有着與之截然相反的作用,淨化腐蝕修複經脈,但消耗壽元。
二者交融之處顯現着另一種詭異的符文,似乎有一個詭異的平衡點。
但現在,這種符文正在消散。
黑炎如怒蛟出海,咆哮着這裡的一切都屬于它,傷口處正蠕動着更多黑霧,反噬的力量化作黑潮,鋪天蓋地地湧出。
雖早有預料,此時藥塵心中仍不由驚駭,黑炎的力量超乎他想象的狂暴,他嘗試以骨靈冷火為引,重新平衡暴動的力量。
黑潮中似有粘膩的笑聲傳出,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看來也隻有那個辦法了。雖說治标不治本,但總比不治好。
噬魂咒,除了任由其反噬外,目前廣為人知且唯一能用的鎮咒法,傷及靈魂本源,極有可能導緻他的靈魂體消散。
對于藥塵來說,既然早已做好打算,他此時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他調動出骨靈冷火的異火本源,将之放入妘姽體内。
“唔!”妘姽咬破嘴唇,脊背弓成瀕死的獸,忍不住發出宛如幼獸般的嗚咽聲。
“老師,我好疼啊。”她聲音輕得像霧氣,“怎麼會這麼疼。”
頓了頓,藥塵尋到她緊扣邊緣的手掌相握,骨靈冷火突然爆發出刺目光芒,本源強大的冰寒之氣,凝結為冰晶,沿着妘姽手臂飛速蔓延。
冰晶每凝結一寸,藥塵的靈魂體便消散一分。
他的行為換了來黑炎的僵直,森白色的絲線纏上妘姽心脈上的鎖魂釘,冰寒的力量将之封鎖,強行向外取出。
粘稠的黑潮卻猛地彈起,凝成骨刺紮進藥塵的靈魂體内,那被鎮壓的僵直竟是假象,真正的目的是誘敵深入!
森白色火焰宛如被蛛網纏住的飛蛾,藥塵的靈魂體在黑白漩渦中忽明忽暗,每一次掙紮,都讓那具半透明的身軀更加黯淡。
在劇痛中,妘姽的七竅緩慢溢出黑色,鬓角凝結出冰霜,反噬之力卻依舊未見平息之狀。
她擡起頭,睫毛上綻放出一朵朵冰雪霜花,眼中隻見黑炎翻湧,濃黑似墨,再沒有一絲其他色彩,詭異非常,但此時此刻,她竟擁有比藥塵更敏銳的感知。
“您的靈魂很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