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藥塵雖說狀态極差，修煉的本能卻還沒有消失，下意識的遵從妘姽話語。

“神照無間，魂納百川。”

女子的聲音接續，交握的雙手帶動他結出印法，引動他的靈魂力量，兩人腦中對方的靈魂印記驟然發出光芒。

腕間手镯徹底破碎而開，飛濺的碎片劃過她的脖頸，森白色與黑色焰紋在肌膚上交織成詭異的圖騰，頸間魂印若隐若現，很快徹底隐去。

被妘姽握着結出的印法泛起幽藍的微光，微光凝成實質的銀線，被一縷極弱的黑絲引入靈魂體百會穴中。

“靈台不滅，虛火自燃。”

妘姽的聲音似乎弱了幾分，卻在最後一字落下刹那，使得藥塵原本虛弱的靈魂凝實幾分，腦海深處出現九盞魂燈。

“嗤——”

迅速點燃兩盞魂燈，森白色的火焰驟然暴漲，焚盡飄散的靈魂雜質，靈魂體宛如琉璃般透明。

“可以了。”藥塵阻止她，憑借多年閱曆，他敏銳察覺到，妘姽誦念的乃是某一部靈魂修煉功法的啟章，并且級别很高，否則也無法如此迅速地修複他的靈魂。

“不行。”

妘姽的動作沒停，帶着他的雙手翻轉手印，她咬破舌尖，血珠奇異的浮在他的靈魂體中，血絲散落而出，遊走于虛空，原本虛幻的靈魂體竟逐漸凝實，他腦海中的魂燈接連燃起，隐約可見經絡間流淌着混合血色絲線星沙般的光點。

當第三、第四盞燈亮起時，藥塵的靈魂體已然不至于面臨消散，舉手投足間竟還牽動天地靈氣流轉。

靈魂共鳴，魂體同修。

而他此時，終于聽懂了突兀音節中的意思：“吃掉、吃掉他、吃掉就能……

“叮——”

第三聲鈴響，火焰不受控制地被鈴聲牽引，骨靈冷火在妘姽脊椎骨間燒灼出星痕，仿佛有着虛幻的鎖鍊将二人相連，虛空中勾畫出殘缺的陣圖，曼妙又危險，每道溝壑中都流淌着星辰碎屑。

成功了！

饒以藥塵的心性，此時也不免有些喜意。

破除瞬間，陌生的記憶殘片如潮水般湧入腦海，藥塵見到妘姽那從未提及的童年，鎖魂釘釘入她體内，小小的女孩蜷縮在角落，死命地咬着自己的手臂，鮮血順着手腕滴落，生生忍下痛吟，骨靈冷火險些失控。

多種力量相沖間，鎖魂釘上隐隐有裂痕出現。

藥塵再次聽見了神秘古老的哼唱，每一縷聲音伴随着清越的銅鈴交錯聲，化作流螢，沒入他的體内，引得靈魂體異常炙熱，心口處幽藍魂火愈發明亮，仿佛有星河在此凝固，體内的暗傷竟在被緩緩修複。

十二枚銅鈴再次震動，卻沒有發出聲音，鈴舌上綴着露水般的星輝灑落，藥塵的靈魂體随之重歸納戒，銅鈴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緩緩消失。

某個房間中的人影袖袍一揮，星紋波動間，十二枚銅鈴重新落回掌心，不緊不慢地撥弄鈴舌，微微撞擊，奏響悠揚的古調，同時響起妘姽喉間的哼唱。

“安魂曲……”

虛空扭曲片刻，浮現而出的，赫然便是十二枚銅鈴消失前的定格景象，妘姽心口的噬魂咒術異常紮眼，以及最後殘缺的符文。

若懂陣法之人仔細看去，定能發現，那殘缺符文與十二枚銅鈴上的星軌紋路有幾分相似。

盯着噬魂咒術片刻，一聲冷笑乍起，仿佛無聲的滔天巨浪。

人影哂然搖頭：“噬魂咒啊……這等級别的東西，還廢了這麼大勁，竟然隻是這個作用？是懶得做？還是做不到？”銅鈴消失在掌中，自語道，“陣法短短時間便是半步入室，您果然沒選錯。”

而在另一個漆黑肅穆的房間中，一名男子陡然睜開雙眼，那雙眸子平靜如毫無波瀾的深海，醞釀着下一秒的毀天滅地，開口瞬間染上一絲笑意，帶着居高臨下的玩味，仿佛饒有興趣欣賞蝼蟻的掙紮。

“居然被破掉了？比我想象中的早。”

“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嗎？”另一道聲音輕嗤，嗓音低沉喑啞，如壓抑的深淵。

“呵呵，确實是。别讓我失望才好。”

再次閉上了眼睛，他語氣輕描淡寫，不帶一絲血腥氣，讓旁人聽得出他笑聲中的愉悅，十足十的期待。

“是他做了什麼嗎？”

隔了不知幾千裡的閣樓内，同樣傳出一道聲音，随後便安靜了下來，像隻是個錯覺。

又一處常年籠罩在霧氣的深谷中，隻有少數的人影在其中躍動，顯得有幾分冷清。在能夠俯瞰整個山谷的亭子中，坐着一個人，人影滿意地看着自己面前練功的少年，悠閑地揮了揮手，全然不顧這會給對方造成多大麻煩，忽然，好似察覺到什麼，停下了動作。

少年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前者，疑惑道：“老師？”

雙手背負身後，人影目光眺望遠方，山谷最高處紫金色的渾天儀緩緩轉動，十二道環刻滿失傳的符文：“星軌波動，有老夥計違約了。”

“那我們……”

“無妨。”人影微微一笑，“靜觀其變。”

與此同時，大陸的另一端，人族無法涉足之地。

盤踞在嶙峋崖壁上的龐然大物猛然睜開雙眼，豎瞳收縮成線，四周不斷有着或是卧伏、或是僵直的存在蘇醒過來，它們沒有交流，碩大的瞳孔都不約而同地直直看向懸崖之底的存在。

它們感受到自己鎮守的封印陣紋正在扭曲，由内而外的傳出令人戰栗的動靜，虛空中顯化出模糊的古老魔獸圖騰。

最先蘇醒的龍族自喉間發出低沉的雷鳴，是繼承自遠古種族的預警本能。

另一個存在抖落身上碎石，張開巨口，竟是口吐言語，古老而晦澀：“血誓更改了？”

那龍族利爪深深捏碎岩層，身軀騰空而起：“血誓不會更改。但那件事後……通知族人們動起來吧。”

幾乎在話語落下的瞬間，無數獸吼聲傳出，帶着特有的蒼茫氣息，仿佛能夠震破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