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觀瀾懶得理會這對活寶,指節在樓梯扶手上敲出兩記悶響便轉身上樓。王晅名下房産多得像棋盤上的棋子,而自己這套宅子向來是清淨之地——這兩人打的什麼算盤,簡直比港交所的K線圖還明顯。
腳步聲消失在二樓轉角後,楊晟手裡的半根油條“啪嗒”掉進瓷碟。“玩笑是不是開過了?”他盯着樓梯口,指尖無意識摩挲着椰椰的絨毛。
王晅晃着紅酒杯輕笑:“放心,他這人性冷淡的表象下...”杯底在茶幾上劃出半圓,“藏着座活火山。”
楊晟抱着椰椰踱步時,拖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孤零零的回響。懷中的椰椰突然掙動,濕漉漉的鼻頭對準博古架上的漢代錯金博山爐——那爐裡燃着的龍涎香,據說價比黃金。
這座宅邸像件精密運轉的瑞士鐘表。三層建築以航天級钛合金為骨,蘇州禦窯金磚為肌,整面岫岩玉影壁在智能調光系統下流轉着深淺不一的青。
庭院裡每塊青石闆都刻着編号,聽說是葉觀瀾親自帶團隊去拙政園拓印的紋樣。那株被修剪成青鸾狀的羅漢松,每周都有故宮園藝師專程護理。
楊晟的指尖掠過電子壁爐,火焰立刻智能避讓。吳冠中的水墨真迹在光影中活了過來,畫中水鄉的漣漪竟與窗外太湖石的跌水同步律動。
他深深吸氣,佛手柑與沉香的配比精準得令人發指——難怪金融圈傳言,葉觀瀾的襯衫紐扣間距都是用遊标卡尺量的。
“汪!”椰椰突然從他懷裡跳下,沖向那池昭和錦鯉。楊晟急忙追過去抓住,他蹲下身抱起不安分的小狗,對着那雙無辜的黑眼睛苦笑:“仔啊,你老豆呢次真系跌咗落龍潭虎穴啊。”
陽光透過電控霧化玻璃變得柔軟,将他的影子投在《千裡江山圖》碎片化的倒影裡。
在這座完美得令人窒息的宮殿中,楊晟突然好奇——那個永遠一絲不苟的葉觀瀾,會不會也有放任自己失控的角落?
旋轉樓梯傳來腳步聲。葉觀瀾拾級而下的姿态像極了這座宅子的氣質:黑色高領毛衣裹着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手中龍井蒸騰的熱氣在空氣中勾畫出函數曲線般的軌迹。
“葉總~”楊晟歪頭時發梢掃過眼睫,“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指尖劃過智能中控面闆,“夜裡會不會聽見自己的回聲?”
葉觀瀾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動:“習慣了。”
“觀瀾!”王晅突然從沙發後探出頭,“楊晟現在真沒地方住,年底房源緊張,他又剛買了那輛帕加尼...”
“我可以打掃衛生!”楊晟搶白,懷裡的椰椰配合地“汪汪”兩聲。
王晅立刻幫腔:“他紅燒排骨做得絕了!上次...”
葉觀瀾挑眉的目光像掃描儀,楊晟後背瞬間沁出薄汗。
“...當然會!”他硬着頭皮應承,指甲在掌心掐出半月痕。天知道上次煎雞蛋還是在南丫島,差點把外公的百年荔枝樹給燒成闆寸……
葉觀瀾看着玄關處那兩個行李箱,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古人要發明“閉門羹”這道菜。窗外,又一場雪悄然而至,将庭院裡亂七八糟的腳印漸漸覆蓋。
……
就這樣,在京漂泊兩年的楊少爺終于結束了酒店套房的流浪生涯,死皮賴臉地把自己塞進了葉觀瀾的頂級公寓。
搬家的陣仗堪比港片□□交易——八個愛馬仕行李箱裡裝着限量球鞋,三個防塵箱裡躺着珍藏版腕表,還有一整箱九龍城寨淘來的古怪擺件。
同居首周,葉觀瀾精密如瑞士鐘表般的生物鐘遭遇核打擊。
“葉觀瀾!”清晨六點十五分,楊晟舉着冒黑煙的煎鍋破門而入,鍋底黏着的焦黑物質還在噼啪作響,“你家面包機成精了!”
他右臉沾着蛋殼碎片,左頰糊着疑似番茄醬的紅色物質,Hello Kitty圍裙上“最佳煮夫”的字樣被油漬暈染成抽象畫,“它把我給孫俪姐做的減脂三明治...”
“是孫姨。”葉觀瀾頭也不擡地批閱文件,鋼筆尖在紙上洇出墨點,“還有,那是價值兩萬八的德國空氣炸鍋。”
窗外積雪被警鈴聲震得簌簌墜落。波波貓趁機跳上書桌,在價值十億的收購合同上踩出一串梅花狀醬油印
深夜十一點。
葉觀瀾發現常備的降壓藥瓶空空如也。耳邊回響起風水大師那句“紅鸾星動,宜早婚”,他望向客廳戰場——楊晟呈大字型霸占整個真皮沙發,懷裡摟着打呼的椰椰狗,腳邊蜷着流口水的波波貓。
茶幾上那碗吃了一半的泡面裡,還插着根用過的體溫計。
月光穿過落地窗,在楊晟睫毛上投下細碎光影。葉觀瀾輕歎着展開羊絨毯,卻在俯身時聽見一聲夢呓:
“唔...葉觀瀾..”青年在睡夢中吧唧嘴,“你家智能馬桶...會唱《上海灘》...”
葉觀瀾捏着眉心的力道足以碾碎核桃。或許他該給那位風水師追加咨詢費——這哪是什麼紅鸾星動,分明是煞星撞地球。
書房監控屏幕突然亮起,顯示楊晟昨晚設置的淩晨三點鬧鐘——備注寫着“給葉總煮醒酒湯”。
指尖懸在删除鍵上方停頓三秒,最終隻是調低了音量。轉身時撞見鏡中的自己,嘴角挂着三十年人生裡最無奈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