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鑒定書本身是真的,但裡面的信息已經被篡改了。
……
啟榮大廈的玻璃幕牆映出陰郁天色,楊晟的喉結在黑色高領毛衣下滾動。
“啟榮集團的檔案室不好進。”葉觀瀾的聲線像侵在冰水裡的手術刀,“一定要注意安全。”
楊晟的拇指摳進鋼化玻璃窗框的接縫,水泥碎屑簌簌掉落。
他想說檔案室的虹膜鎖需要活體眼球,想說楊啟燊在電梯井裝了震動傳感器,最終卻隻是扯動嘴角。
“阿德在對面茶餐廳盯梢呢。”
聽筒裡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他知道葉觀瀾正在看衛星熱成像圖,那些跳動的紅點裡有一個正貼着他後背心跳。
“暗賬拿不到就燒了主機。”葉觀瀾突然輕咳一聲,“我新買了套茶具。”
楊晟盯着玻璃倒影裡通紅的眼睛笑出聲:“喂,太小看你寶貝了吧?”他舉起纏着戰術繃帶的手,對着虛空比劃詠春标指,“上次詠春踢館的視頻誰點贊破萬啦?”
葉觀瀾不拆穿那是他和王晅利用科技合成的。
通話結束的忙音裡,一滴淚砸在防彈玻璃上,沿着臉頰的擦傷疤痕蜿蜒而下。
他想起那夜在太平山頂逃命,葉觀瀾用同樣的語氣說“打不過就跳海”結果遊了三個鐘頭郭仔才找到自己。
啟榮大廈地下車庫彌漫着機油與橡膠灼燒的刺鼻氣味,安全出口的綠光在水泥柱上投出監獄栅欄一樣的陰影。
通風管道裡傳來時斷時續的嗡鳴,像是巨型生物在混凝土軀殼裡喘息。
楊晟的牛津鞋踩過積水,倒影被頂燈拉扯成扭曲的鬼影。郭明德提供給他的路線圖顯示,B區第七根承重柱後方的檢修口直通檔案室。
他順利找到位置,用領帶夾撬開生鏽的鐵網時,瞥見監控探頭每隔113秒向右轉動15度。
——這個數字精确得反常,仿佛有人故意留出破綻。
通風管道的冷風掀起楊晟西裝下擺,他按郭明德給的路線圖爬進檔案室,陳年紙張的黴味混着樟腦丸的刺鼻氣息湧進鼻腔。
檔案室排風扇發出垂死般的嗡鳴,慘白燈光下,2009年的鍍金檔案櫃泛着屍骨般的磷光。
楊晟快速排查,在一處防塵罩看到某年董事長日程表顯示着。
——10月24日楊啟銘緊急飛往蘇黎世,私人賬戶當日轉出200萬美金。
10月24日……正好是親子鑒定報告被篡改的第二天。
楊晟将日程表撕下來揣進懷裡,繼續找賬本。
葉觀瀾分析楊啟燊可能涉及洗錢賄賂官員以及涉黑,這些事情都和林绮岚當年意外墜亡有一定的聯系。
必須找到賬本才能拿到更多證據。
當他在碎紙機殘留物裡找到半張瑞士銀行回單時,背後突然響起輪椅碾過地面的聲響帶着黏膩的節奏,像是蛇腹滑過柏油路。
楊啟燊停在光影交界處,唐裝袖口掃過成摞的牛皮紙袋,沉香木佛珠碰撞聲像毒蛇吐信。
“阿晟,偷看大人日記的孩子,”輪椅突然卡進地縫,枯枝般的手指重重按在啟榮集團年度審計報告封面上,“是要吞一千根針。”
他今天穿了件香雲紗唐裝,領口别着林绮岚最愛的白玉蘭胸針,花瓣邊緣卻染着褐斑。
楊晟握緊了紙屑,此刻正在18℃的冷氣裡滲出絲絲寒意。
他盯着老人襟前搖搖欲墜的白玉蘭胸針——母親葬禮當天,這枚胸針本該躺在棺材裡!
楊晟嘲諷道:“二叔的早課比清潔工還勤快。”
他側身擋住背後的碎紙機,袖管裡的瑞士銀行回單正在被冷汗浸透。玻璃櫃倒映出楊啟燊的輪椅正在逼近,鳄魚皮鞋尖上沾着澳門賭場特有的金粉。
楊啟燊陰霾的目光掃過他的手,突然說道:“你阿媽是自己跳海的!”
楊晟冷笑一聲:“那你為什麼囚禁她?”
他看到楊啟燊的臉上閃過一絲扭曲:“你刻意使用女性唇膏與楊謙接觸,目的又是什麼?”
“我同你阿媽講過……”楊啟燊忽然劇烈咳嗽,輪椅扶手的鳄魚皮被指甲抓出裂痕,“家族秘密就像混凝土裡的鋼筋,挖出來...咳咳...整棟樓都要塌。”
他突然将那枚胸針扔在地上,楊晟彎腰去撿的瞬間,後頸突然掠過針尖般的刺痛。
“小心呐。”楊啟燊咳嗽着用拐杖尖挑起一顆掉在地上的白珠,“這種老象牙最脆,用力些就……”
拐杖突然下壓,珠子在楊晟眼前爆成齑粉,苦杏仁味混着沉香鑽進鼻腔。
楊晟感到一陣眩暈,這才驚覺空氣裡浮動的不是普通沉香,而是混着緻幻劑的龍腦香!
他狠咬舌尖保持清醒,血腥味混着喉頭泛起的苦杏仁味——正是佛珠裡的□□殘留。
“聽說你在查仁愛療養院的舊賬?”楊啟燊轉動輪椅碾過滿地木珠,聲音蒼老又像是歎息,“那年你發高燒住院時,你阿媽抱着你在消防通道哭了一夜……”
他突然劇烈咳嗽,手帕上的血漬像朵綻開的紅山茶,“她說我的晟仔不能變成第二個謙仔。”
楊晟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五歲那年的記憶碎片在藥味中浮現:消毒水味道的走廊,母親紅腫的眼眶,還有窗外一閃而過的蛇形戒指反光。
“當年審計組在你阿媽辦公室找到這個。”楊啟燊從唐裝内袋抽出發黃的信封。泛舟維港的合影飄然落地,照片背面是父親的字迹:“阿燊,遊艇會的賬做得幹淨些。”
排風扇突然停轉,楊晟聽見自己太陽穴血管搏動的聲音。
“二叔知道這是什麼嗎?”
他忽地一笑,舉起碎紙機裡殘留的半張紙片。瑞士銀行logo上的十字徽章在冷光下泛着血光。
“那年10月24日,有人用離岸公司賬戶轉出200萬美金。”他的鞋尖碾過地上的佛珠粉末,“正好是親子鑒定報告被篡改的第二天。”
楊啟燊的笑聲像砂紙摩擦鐵器:“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但你有沒有想過……”輪椅突然撞翻檔案櫃,雪崩般的文件裡飛出一本燒焦的日記,“為什麼你老豆甯可信我這個兄弟,都不信結發妻子?”
泛黑的紙頁在空氣中舒展,林绮岚的字迹如刀刻斧鑿:7月23日,阿燊在酒裡下藥。他說啟銘的孩子必須消失……
楊晟猛地抄起手邊的消防錘,狠狠地砸向對方,那雙猩紅的目光如同狂怒的猛豹,恨不能将楊啟燊一擊之下,四分五裂!
他抓起滅火器砸向消防警報,幹粉煙霧中摸到門把手卻紋絲不動——電子鎖屏閃着“06.01”的密碼錯誤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