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他突然逼近輪椅,被血污浸透的右手猛地攥住手腕上的佛珠串,“阿媽話過,佛珠浸過蛇床子會招雷——”
檀木珠應聲崩落,彈珠般滾向潭邊。最近的兩條灣鳄突然昂首,金色豎瞳在探照燈下收縮成線。
楊啟燊的咆哮被爆炸聲淹沒,輪椅扶手彈開的暗格裡,八音盒正流淌出《天鵝湖》第三幕變奏曲。
“蹲下!”
李忠泉的暴喝從棧橋盡頭傳來。
楊晟就勢翻滾,英國長柄傘尖爆出藍光,三枚麻醉針貼着雇傭兵防毒面具邊緣擦過。
戴着夜視鏡的追兵成了活靶子,有個倒黴鬼踉跄栽進泥潭,鳄魚甩尾濺起的血沫瞬間染紅雨幕。
“電子鎖!”
李忠泉甩來改裝過的勞力士。
楊晟将潰爛的掌心狠狠拍上鐵鍊,血肉粘連金屬的焦糊味裡,上次金鐘焚賬,他徒手扒燃燒垃圾桶時,殘留的導電凝膠終于發威。
電子鎖爆出火花,郭明德撞開鐵籠的瞬間,楊晟看見他舌尖銀光一閃,是曲别針改裝的刀片。
“可以啊靓仔!”
郭明德給他擠了擠眼睛。
輪椅突然發出機械咬合的咔哒聲。楊啟燊枯槁的手指按向心口紐扣。
“陪我落黃泉啦!”
郭明德吐出的刀片扔過去,精準卡進齒輪,自爆裝置的倒計時定格在00:07。
李忠泉的傘柄重重敲擊棧橋圍欄,整片木台開始向鳄魚潭傾斜。
“阿晟,睇住左手邊!”
楊晟在失重感中抓住沖鋒艇纜繩,最後回頭時看見:
楊啟燊的輪椅被三條鳄魚撕扯得支離破碎,沉香木佛珠在血水中載浮載沉。某條鳄魚叼着翡翠耳環浮出水面,正是許姐在澳門賭場失蹤的那隻。
楊晟猛地攥緊了攬勝,雙目猩紅,直到那條叼着翡翠耳環的鳄魚掩入水中消失……
沖鋒艇引擎轟鳴的刹那,郭明德突然抓住楊晟手腕。
“你聞到冇?”
鹹腥的空氣中,浮動着林绮岚生前最愛的白檀香——來自正在沉沒的八音盒。
……
郭明德被拖上沖鋒艇時突然劇烈抽搐,嘔出的黏液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熒光綠。
李忠泉用西裝袖口替他擦拭,絲綢面料立刻被灼出細密孔洞。
“忍一忍。”
楊晟把礦泉水瓶塞進摯友齒間,水面倒映着他瞳孔驟縮,這抹孔雀綠與三日前在楊謙診所見過的鎮靜劑如出一轍。
郭明德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倆人對視一眼,楊晟雙唇都在抖。
郭明德吐出染綠的胃液,破口大罵:“那王八蛋,居然給我灌了楊謙的鎮靜劑……”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看見某條鳄魚吐出個防水袋,楊晟不顧危險撲了過去。
郭明德伸出手拽他,晚了一步:“危險!”
李忠泉及時出現,在鳄魚咬過來時,将楊晟甩在了安全位置,接着提起郭明德,立馬退到安全位置。
楊晟抹了把臉上的血水,手抖着拆開防水袋——裡面是林绮岚的孕檢報告,1999年4月23日确診懷孕,而楊晟身份證上的生日是12月25日。
沖鋒艇撞上紅樹林的時候,李忠泉突然按住楊晟肩膀。他攤開掌心,半枚開裂的佛珠正在滲血,細看卻是人造血漿包裹的微型芯片。
“你二叔輪椅扶手的凹槽。”他撚起沾着鳄魚鱗片的西裝紐扣,“比标準尺寸寬了2毫米。”
三十米外傳來雇傭兵的哀嚎,驚飛的白鹭掠過潭面。
某條灣鳄浮出水面,獠牙間閃爍着翡翠冷光。楊晟想起母親總說動物比人幹淨,胃部突然翻湧起酸水。
急救車藍光劃破雨幕,主治醫師盯着郭明德的瞳孔嘀咕。
“這種熒光劑至少要在體内沉積三年。”
楊晟猛然攥碎礦泉水瓶,記憶閃回母親葬禮當日,楊謙遞來的那杯薄荷茶,杯底沉着同樣的翡翠色粉末。
他看向李忠泉,突然說:“把那東西交給他。”
李忠泉點了點頭。
……
八号風球在維港上空盤旋,啟榮大廈88層會議室的防彈玻璃嗡嗡震顫。
楊晟扯開浸透雨水的西裝,後腰别着的錄音筆硌着腰椎——這是今早在中環儲物櫃找到的,寄存單夾在母親那本《追憶似水年華》裡,書頁間還殘留着佛手柑香。
他今天特意選了母親葬禮時那套西裝,左襟仿佛還沾着當年灑落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