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錄制早已經結束。
孫南希摸索着來到後院,果然見到了意料之中的人。
周納川正坐在屋檐下的椅子裡,微微躬身,手肘搭在膝蓋上,淡藍色的煙霧伴着指尖猩紅緩緩向上盤旋。
“學長,注意形象呀,這屋裡還有女士呢。”孫南希出聲調侃。
周納川還是維持原先的姿勢沒動,“我早已經不是你的學長。”
“OK”孫南希滿不在乎,雖然她認為學長與學妹這種關系即使畢業了也依然存在,但她并不打算和他争辯。
“我換個稱呼,老闆行了吧。”
“我不是你的直接上級,你也不向我彙報工作。”
周納川公事公辦,聲音聽起來十分不近人情。
“這麼較真啊。”孫南希走過去,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
“你是金烏的創始人之一,公司任意一位職員叫你一聲老闆都不為過吧。”
湊近了才聞到他周身萦繞的艱澀濃烈的苦味,孫南希忍不住看他。
昏暗簡陋的白熾燈下,他嚴肅的表情如同以往每一次這般望向他時一樣,總是令人忍不住想要探尋。
“怎麼抽這麼烈的煙,分我一支?”她将手心遞到他面前。
周納川目不斜視,一絲眼神都沒分給她。
“不給算了,我自己拿。”
孫南希眼疾手快,一把從他外套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來再遞還給他,“火機給我,不然我用你正抽的那根來點。”
周納川接過煙盒,直接将手裡的煙摁滅在内,然後皺着眉轉過頭,終于舍得看她一眼。
“你到底想幹什麼?”
孫南希卻仰頭去看夜色,今晚星星真多,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
半晌之後。
“我隻是想來看看,到底是什麼人值得你堅持這麼久。”
“這和你無關。”
“呵,我樂意。”孫南希嗤笑,“難道隻許你扔下公司快一個月來參加一個奇葩的戀愛綜藝節目?”
周納川:“我在休假。”
孫南希攤開雙手,無所謂道:“我也在休假,而且沒記錯的話,你原本的假期隻有一周。”
“是蘇恒說的?”雖然是問句,但周納川明顯已經确定了答案。
孫南希大方承認:“是,但和蘇總沒關系,是我主動問的。”
周納川盯着她的眼睛,語氣無波無瀾,“我說過了,不要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我們之間不可能。”
即使不是第一次聽到這話,孫南希仍然難以接受他的無情,心口密密麻麻地犯疼,她強行扯出一個看起來還算灑脫的笑容,“這是你拒絕我的第九次,好狠心呀,周學長。”
周納川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我不過實話實說,你沒必要這樣做。”
“有沒有必要是我自己說了算,我孫南希從小到大看上的東西一定會主動争取,隻要有一絲希望都不會放棄,包括男人。”
可明顯周納川對她這一番豪言壯志并無感,他将煙盒隔空扔進院裡的垃圾桶,利落地起身離開。
緊緊盯着那個高挑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眼前,周圍隻剩下寂靜的空氣。
孫南希垂下脖頸看向掌心那根從他那兒搶來的香煙,自嘲地笑了笑。
***
因為最近幾天一直在跟玉米打交道,譚淼晚上睡覺夢裡都是會說話的玉米精靈,一會兒變成玉米棒子,一會兒變成玉米稭稈,一會兒又變成小禾苗,全部朝她喊着“來抓我呀,來抓我呀”,導緻她早上起來時還是頭暈目眩的。
出了房間依舊是七點多,很多人都還沒起來,但熟悉的人已經出現在廚房裡。
這幾天周納川總是早起給大家做早餐,雷打不動。
不過這次他身邊換了人。
“起得這麼早?”孫南希先看到了譚淼。
譚淼站在廚房門口,被問得不好意思,“沒有,你們更早。”
孫南希切着紅薯解釋:“今天也是我最近兩年來起得最早的一次,因為導演組安排我和學長一起做早餐。”
看來孫南希昨晚将短信發給了周納川,譚淼放下心來,也終于可以比較自然地面對周納川了。
“我平時上班都是睡到快九點才起,萬惡的資本家,隻有早上十點上班這一條看得過眼。”孫南希說着舉起刀,佯裝去砍旁邊人。
而她口中的資本家毫無反應,隻顧着洗番茄。
譚淼忍不住笑了笑,“你們學計算機的應該工作都比較累吧,很費腦子。”
孫南希提起這個就有一堆的苦水要訴,“天天加班,沒完沒了地改需求,頸椎都要斷了。”
“不過我還算比較躺的了,學長他才是卷王,大四的時候和舍友通宵寫代碼,忙起來就跟不要命一樣,勸都勸不動。”
譚淼沒有見過周納川那個樣子,但卻仿佛能想象出來那個畫面,他伏在桌前盯着屏幕,手裡鍵盤噼裡啪啦作響,那表情一定很認真。
從普通學生到遊戲公司創始人,這期間的路肯定不是一帆風順的,譚淼很佩服他,溫聲誇道:“好厲害。”
孫南希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并不是很贊同,“他那是不要命的幹法,中間胃出血都去了好幾次醫院。”
“啊?”譚淼震驚,自覺失言,“那還是身體要緊。”
周納川本來一直在聽兩人聊天,此刻卻插話進來:“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現在公司人多,我要做的其實沒多少。”
譚淼默默點頭,“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