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納川手上動作微頓。

孫南希問：“你呢？演員的話，平時拍戲應該也很累吧，日夜颠倒的。”

譚淼已經很久沒有過日夜颠倒的日子了，她倒是想，但沒人給她機會，“我最近一年多都挺閑的，所以還好，不累。”

孫南希閑聊般地繼續：“為什麼不拍戲呢？”

“因為……沒什麼戲找我。”譚淼覺得這是事實，也沒什麼不能說的。

孫南希仿佛突然反應過來，“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譚淼安慰地笑笑，看着孫南希手邊還有一堆水果沒切，她下意識問：“需要幫忙嗎？”

“不——”

“好。”

孫南希的拒絕剛開口就被打斷。

譚淼其實剛問完就後悔了，這是節目組給周納川和孫南希安排的任務，人家兩人配合得好好的，她這樣就像是非要插進去一樣，但她沒想到周納川竟然同意了，這下子騎虎難下……

再次被自己的後知後覺蠢到，譚淼體會到了唐知雅之前每次罵她情商低時是什麼心情。

走進廚房掃視一圈，發現水果刀放在洗水池邊，離周納川最近。

在讓周納川幫忙和自己偷偷拿兩種方法裡斟酌了一會兒，譚淼最後還是選擇自己去拿。

可周納川和孫南希，一人霸占着洗手池，一人站在案台前，她隻能側着身小心翼翼往裡擠。

譚淼伸着胳膊去夠刀柄，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姿勢，等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離周納川有多麼近。

她此刻面朝着他的背，幾乎快貼到他身上。

淡淡的肥皂清香萦繞在鼻尖，是從周納川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應該是早上起來剛洗過澡，發尾還殘留了一點水汽。

快一點，快一點……

譚淼在心裡祈禱，他可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轉身。

察覺到指尖已經摸到刀柄，譚淼微不可查地舒口氣，剛想抽出刀來，手背上突然多了一道不屬于她的溫度，帶着濕潤的觸感。

周納川按住視線裡那隻鬼鬼祟祟的手，回頭看去，對上了一雙好看卻很呆的眼眸，他忍不住低低地發出笑音。

譚淼瞬間僵住。

周納川很高，所以他一轉身，她必須仰視着才能看清他的臉。

純黑的發，薄唇微微勾起，眼尾也因為笑意上挑。

與發色不同，他的瞳孔是淺棕色的，給這張棱角分明的臉添了些柔和，而此刻裡面正倒映着她呆頭鵝一樣的表情。

他又笑了，譚淼覺得，因為他這一笑，周圍空氣裡的溫度都在不知不覺間上升。

“放着吧，我來，你去洗菜。”周納川從她手下抽出水果刀，把洗手池讓出來。

“……好。”

譚淼走過去打開水龍頭，看着嘩嘩流淌的水流，突然想起高中時的一件事。

***

轉學到鹭城四中第一天的那次數學測驗，譚淼考了全班倒數第四。

譚春媛看到她的成績時，眉皺得不成樣子。

譚淼自此之後下定決心追求進步，每天盡可能地埋頭苦學。

譚春媛看她這麼努力，決定為她改善夥食，每天的水果輪番換着來。

這一天楊欣沒來，有人說是生病了，有人說是喝醉了，譚淼也不管真正是因為什麼，隻覺得輕松不少。

中午吃飯時鄭冉聽說了這個消息，吃完飯後跟着譚淼去了高二七班的教室。

鄭冉指着她桌兜問：“表姐，我媽給你裝的水果你怎麼不吃？”

“我忘了。”譚淼這才想起來這回事，一上午的課上得她頭昏腦脹的，“你吃嗎？給你。”

“不吃。”鄭冉果斷拒絕，“我不愛吃橘子，隻愛吃蘋果，但蘋果沒削皮。”

“我這有小刀，可以削皮。”譚淼從文具袋裡掏出小刀。

鄭冉還是不願意，“不要，太麻煩了，平時都是我媽削好給我的。”

譚淼不想浪費，自告奮勇道：“那我給你削。”

說着她用水将紙巾浸濕，擦幹淨小刀後，謹慎地削起皮來。

小刀是用來削鉛筆的，很小一把，用起來有些費力。

“表姐你這是削皮嗎？一個蘋果到你手上最多剩半個。”

鄭冉哈哈笑，伸手過去，“算了算了，還是我來吧。”

“沒事，我削慢一點可以的。”譚淼避讓着鄭冉的動作，卻不想力道沒收住，刀刃劃過食指，血迹很快将白色的果肉染紅。

最糟糕的是，削下來的那片蘋果皮直接飛出去，掉在了後桌周納川打開的書本上。

譚淼甚至都沒來得及去看周納川的表情，很快就用受傷的手去撿。

可是因為她削的果皮厚厚一片，正好緊貼在紙上，她撿了好幾下都沒撿起來，還把手指間的血又染在了他的書上。

手忙腳亂裡，鄭冉抽了紙巾捂住她傷口，幫她把那塊蘋果皮撿了起來。

譚淼這才停下，用另一隻手又抽了一張紙，輕輕擦拭周納川被自己弄髒的書頁。

擦完後還是覺得過意不去，腦子一抽，譚淼把桌兜裡剩下的那隻橘子放在了周納川面前。

“給你賠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