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沒有了啊。”諾德輕聲回答他。
“诶,好偏心。”
“等一會經過超市可以去買。”
“真的嗎?”
“當然了。”諾德好笑地看着五條悟不太相信的表情。
“那你要買給我嗎?”五條悟想了想,又問。
“也沒有什麼不可以。”
他的回答好像讓五條悟覺得滿意了,咒術師點點頭,積極地探起路。Mary正把一塊巧克力放在嘴裡,睜大眼睛露出驚訝的表情,好一會才想起來,邀功一樣地和他說:“出口在玩具箱裡,我知道在哪!”
說着,小姑娘拉着諾德往小路盡頭的房子走。
被搶了工作的五條悟嘟起嘴,倒沒說什麼,乖乖地跟了上來,站在一旁打量着那個深不見底的巨大玩具箱。
接着,五條悟看向他,對他伸出手。
就像站在深海的畫裡對他伸出手時那樣。
“安全起見?”諾德問。
“摔在地上會很遜哦。”五條悟說。
“那好吧。”
他也對一旁的Mary伸出手,小姑娘理解了他的意思,十分不認生地跳進他的懷裡,輕得沒有重量,像一捧金色的花束。
小姑娘擡起頭,輕聲問他:“你會帶我出去嗎?”
“嗯。”
畫中的女孩安靜了一會,她的話沒說完,但她安靜了好一會才再次開口,她說:“但是隻有兩個人能出去。”
他們已經落到了玩具箱的底部,幽暗而封閉,但又像一間展廳那麼空曠。地上散落着雕像和畫作,還有無處不在的咒力。五條悟還牽着他的手,對上諾德的視線,蒼天之瞳的咒術師無辜地眨眨眼。
那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讓開口責怪他顯得像是小題大作。
諾德轉向有些擔心的小姑娘,回答:“但是,Mary是畫吧?”
“嗯……”
“兩個人帶着一幅畫離開,應該是可以的吧?”他說。
“是可以的嗎?”Mary訝異地睜大眼睛,又不太确定地想了想,“……美術館裡的東西不能擅自帶走吧?”
“不是‘擅自’,嗯……五條先生有非常正當的理由來做這件事。”諾德說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什麼樣的理由?”
“工作?”
“……‘工作?’”
“嗯……咒術師的工作?”
Mary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所以。”諾德開口。
他們在房間的盡頭停下。遍地的咒靈像人偶一樣安靜地一動不動,荊棘纏繞的房門為他們打開,地上是塗鴉本和彩色蠟筆,牆上是一副破碎的畫,畫布的碎片耷拉着。
“所以,Mary能回到畫裡嗎?”諾德問她。
停頓了一下,畫中的女孩頗為認真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她好像對這個安排沒有什麼異議,一闆一眼地打算執行,墊着腳尖伸手觸碰空白的畫框,但在最後一刻轉過頭,“要帶我出去哦!”Mary對他叮囑。
“好。”諾德回答。
于是咒靈回到了畫裡。
那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少女,洋娃娃一樣的金色長發、藍色眼睛和精緻的面孔,在靜止的畫中,在黃玫瑰的簇擁中,對着畫外的人微笑。
“我說——”安靜了好一會的五條悟開口。
“嗯。”
“那個是咒靈哦?”
“我知道的。”
“姑且一問,你打算怎麼處理它啊。”五條悟越過諾德,把牆上的畫取下來。他的舉動很自然,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越俎代庖的地方。
“我不太清楚咒術師方面的規定。原本以為會被銷毀,那樣的話,我是想悄悄取走的,不過——”
“沒在問這個啦。”五條悟說。
出口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他們像是散步一樣地走着,在轉角過後的走廊上看到了最初的那幅畫,題名仍是《畫中世界》,不過畫上的内容成了生得領域之外的真正美術館。五條悟輕車熟路地跨過畫框,啊,他們還牽着手。
魔法師沒找到機會提起這件事,幾乎是一個轉場,世界從眼前掠過,又在下一瞬間凝成了實體。他站在畫框外,應付着片刻前經曆帶來的眩暈。
那邊的五條悟則觀察着身後的巨幅繪畫,忽然伸出手,深紫色的光芒在他的指尖閃爍了一下,下一刻,無數不久前還曾見過的展品和畫堆滿了一地,幾乎可以聽見咒靈的慘叫和領域破碎的聲音。不遠處好像有人聲。
“就是,不是接的委托嗎?拿到那個之後要做什麼啊。”五條悟十分自然地接着和他閑聊。
“也許是用來做一些咒靈的研究。實驗之類的。”
“‘實驗’——聽起來不是什麼美妙的詞呢。”
那個話題沒有繼續。的确有人在,幾個穿着西裝的歐洲人,沒有咒力……不,也許有一些。看到眼前的一幕好像讓他們有些驚訝,接着其中一個人對着五條悟開口:“五條先生,這是發生了什麼?……您在裡面待了很久,是特級嗎?”
“……不是。”五條悟不太高興地回答。
明明是歐洲人,說出口的卻是日語——“對方是專門負責和五條悟對接的咒術師方面人員”這件事不難看出。
白發的青年松開了他的手,走向那幾個人。咒術師示意着堆滿走廊的畫,又敷衍地說了幾句什麼,對面露出又為難又無奈又隐隐帶着畏懼的表情對五條悟點頭,接着又打起了電話。
——是,是的,五條悟說想要讓我們處理被詛咒的畫。他說了不能銷毀。
用意大利語和電話那邊交流着。
五條悟看上去完全沒聽懂,也完全不在意他們在說什麼。對上諾德的視線時笑了一下。很快另一個人又詢問起他是否現在要去機場,為他準備的車已經在外面等了。在五條悟搖頭時,對面接着說着類似于“再等一會也是可以的,五條先生什麼時候需要的話都可以……”之類的話。
被畢恭畢敬地詢問着的五條悟看上去有點郁悶,壓低了聲音,又惱又不耐煩地讓對方趕緊離開。
“好的,當然。那麼這裡的咒物我們之後會再派人來處理,現在先由一位一級咒術師——”
“知道了啦,你們差不多可以走掉了吧?!”
于是那幾個人噤若寒蟬地離開了。
那副着急不已的樣子讓人想要微笑,但因為這件事也不算和自己全無關系,諾德有些拘謹地沒有開口。他看向五條悟。
空氣安靜下來。
“所以——”五條悟瞥了他一眼。
“所以,就剩我和你了,”諾德好笑地為他解圍着,頓了一下,輕聲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欠你一頓晚飯。”
那讓年輕的咒術師一下高興起來,“嗯嗯。”五條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