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可以随便處理哦。不管是賣給雇主還是挂在家裡。”
五條悟示意他手裡的畫。
“可以嗎?”
“可以哦。”
“我不是想要給你造成麻煩,如果按照咒術師的規定——”
“沒關系哦,”十分年輕的最強咒術師想了想,接着說,“我就是規定。”
眼前的咒術師那麼說的時候并不顯得傲慢或裝模作樣。他說得很随意,雖然帶了點向諾德炫耀的意思,但更像是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實。就像他之前說自己是——最強。
“那麼,我想,我應該說謝謝。”沒有繼續拘泥于這個話題,諾德輕聲道謝。
他在五條悟的眼前轉移了《Mary》。
五條悟對此沒有什麼異議,反而像是在出門前看到收拾好的背包而捕捉到出發信号的孩子那樣雀躍起來,用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他。
“沒有預約餐廳,有什麼偏好嗎?”諾德輕聲說,順應着對方的期待,“喜歡甜食的話,要去吃蛋糕嗎?”
“不哦,有飯後甜點就可以。”
“啊,意外地好哄?”
“那還想要是燭光晚餐,米其林三星,椅子很舒服,有好喝的無酒精飲料。”五條悟煞有介事地說。
“……看來不一定能滿足這位挑剔先生的要求呢。”諾德好笑地回答。
……他們分享着一個公開的秘密。
五條悟沒再提他“看”到的對話,那讓諾德覺得不那麼窘迫。但既然被知道了,現在再作出一副抗拒的樣子也沒有必要。
嗯,他并不讨厭這個人。諾德認輸地想。
剛才的幾個意大利人已經離開了,五條悟相當随意地和他解釋着咒術界的構成——那些人是窗,由不适合戰鬥的咒術師和無術式者組成的咒靈觀測部門,有時也負責後勤。
“是啊,還準備了車接送你,接着就被趕走了。”諾德開玩笑地說。
那雙蒼藍色的眼睛遊離了一下,五條悟好像打算選擇性聽不見,“嘛,”他含糊地出聲,又想了想,藍眼睛瞥向諾德,“……那有人能載我一程嗎?”
這個啊……
魔法師衡量了一下在街上用空間魔法把車取來的可能影響。
也不是……不可以。
無論是被道路攝像頭注意到的小小風險,還是在本來沒有必要的情況下增加的共處時間,都不是多麼讓人介意的事情。
今天他已經收到了過多的好意,他并不想讓五條悟覺得掃興。
好吧。
“好啊。”諾德回答。
他為五條悟打開副駕的車門,那讓年輕的咒術師看向他,有些得意地勾起嘴角。
周五的夜晚,街上稍微有些熱鬧。
在這個時間尋找餐廳也許是個錯誤的選擇,名聲在外的高檔餐廳早就接了滿座的預約,随便找個地方未免過于敷衍。他再次聽到電話那邊為“已經不接受預約”而道歉,禮貌地表示了接受,接着漫無目的地行駛在路上。
在晚餐時間卻找不到地方的感覺像是在城市中流浪。
那本來該讓人不耐煩,但無論五條悟是否覺得煩悶,他都沒有表現出來。身材高挑咒術師整個人靠在副駕的座椅上,因為微涼的晚風而眯起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一般都會有那種吧——小巷盡頭沒人發現的很好吃的餐廳。”
“我想會有,但那不是每次都遇得上的吧?”
“嗯……偶爾一兩次吃到難吃的東西我也能接受哦?”
“就算沒有好喝的無酒精飲料?”
“有你就可以了嘛。”
本能在聽到那句話時高高舉起了紅牌。但他卻沒能好好升起反感的念頭。也許還是應該說一下,這樣的發言怎麼說也太過了——
“生氣了嗎?”五條悟裝作乖巧地問。
“……沒有。”諾德歎氣。
“啊,”咒術師有點意外地眨了眨眼睛,“總覺得挺不可思議的……隻要為你做這點事你就會願意和我說話嗎?”
那是什麼說法啊,“我沒有賭氣不和你說話吧,又不是小孩子了。”諾德無奈地說。
“有啊,何止不和我說話,明明一看到我就跑。一天裡有四次還是五次哦?”五條悟嘟嚷着抱怨。
“那還不是因為……”諾德說着閉上嘴。
“因為?”五條悟帶着笑意問。
“……”
“不要不理我嘛~剛才不是還說不會賭氣嗎?我很容易寂寞的,被冷落會很傷心哦。”五條悟胡攪蠻纏地說。
“……好了,”諾德沒好氣地開口,“……我去問一下那家餐廳,稍微等我一會。”
“——一起去嘛。”年輕的咒術師十分積極地跟上來。
……像是一隻找到機會就會跳上來,得寸進尺地抓住衣服、蹬着肩膀,接着就會爬到頭頂的貓。
把人比作動物并不尊重,但五條悟實在是太沒有距離感,魔法師暫時在心裡失去了自己的禮貌。
食物的香氣讓人分心。
在柔和的燈光中,餐廳裡飄散着一股烤好的曲奇和打發的奶油混合的味道。和他離得很近的咒術師明顯被吸引了注意力,鼻翼翕動地嗅着。
看上去餓了。
“二位可以等座位空出來。在您前面隻有一桌客人在等待——”
“可以帶走嗎?”諾德問。
侍應生帶着歉意搖頭:“抱歉,主廚不同意外送。如果在您用餐之後有剩餘的話,我們十分願意為您打包……”
剛剛準備好的食物能帶來最好的用餐體驗,敷衍地塞進外賣盒裡的食物可能會降低餐廳的評價。這在這類餐廳是十分常見的事情。
“我不介意等一會哦?”對上他的視線,五條悟無辜地說。
——那聽起來像是“我覺得這裡不錯”。
“那就這裡吧。”諾德對侍應生點頭,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再有些抱歉地轉向五條悟,“抱歉拖了這麼久,你有别的事嗎?已經快七點了……”
“沒有哦,”五條悟說,像看什麼珍奇動物一樣看着他,“居然對我道歉了诶,也太有東道主的自覺了吧?”
諾德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我隻是覺得,好像占用了你很多時間——”
他們走到了外邊,天色暗下來了,但那雙十分特别的眼睛還是顯得很明亮。五條悟看了他一眼,移開視線,露出一點微笑,嗓音低啞而顯得柔和些:“為什麼那麼想?”這麼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