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李自廉頭上,他猛地掀開車簾一角,隻見尚書府朱紅大門前,數十名身着玄色甲胄的禁軍持刀而立,為首的正與管家交涉。
“禁軍?”他嗓音發緊,壓低聲音問侍衛,“是誰帶的兵?禁軍統領?”
侍衛搖頭:“回大人,是刑部侍郎杜大人親自帶人圍的府,說是奉長公主之命,請大人回刑部問話。”
李自廉臉色驟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那幾封信。
他本打算回府後立刻讓李耀僞造承恩侯的書信,再暗中派人送到杜若衡查案的線路上,将一切罪責推到承恩侯頭上。可如今,杜若衡竟先一步堵住了他的退路!
“爹……”李耀聲音發顫,顯然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去别院!立刻!”李自廉縮回手,聲音壓得極低,“走西巷!”
護衛應了一聲是,貓着腰退了出去。
馬車調轉方向,車輪碾過青石闆發出沉悶的聲響。
李耀臉色煞白,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追問道:“爹,禁軍怎麼會……難道是查到了什麼……”
“閉嘴!”李自廉從懷中掏出那幾封信,手指微微發抖,“現在,你立刻模仿承恩侯的筆迹,重寫這些信,私印就用這個。”他又從袖中取出一方小小的白玉印章。
李耀接過印章,借着車窗外忽明忽暗的燈光細看,隻見上面刻着承恩侯的名字。他手一抖,印章差點掉落:“這……這是承恩侯的私印?爹您怎麼……”
“三年前他醉酒落下的。”李自廉眼中閃過一絲陰鸷,“快寫!不要耽誤時間!”
馬車在城南小巷中穿行,李耀鋪開信紙,手卻抖得厲害。墨汁滴在紙上,暈開一片污漬。
“廢物!”李自廉一把奪過紙揉成一團後丢到一旁,有重新鋪了一張信紙:“我念你寫!”
“李尚書親啟:江南之事已安排妥當,所得銀兩按老規矩分作三份。北境那邊仍需打點,你且從赈災銀中撥二十萬兩……”
李耀每寫一個字,都像有刀在割自己的肉。這些字句将構陷當朝國舅貪污赈災銀、勾結邊将,是足以誅九族的大罪。
“爹……”筆尖懸在紙上,墨汁凝聚欲滴,“這罪名太重了……”
李自廉突然掐住他的後頸,聲音冷得像冰:“要麼寫,要麼明日我們全家一起上斷頭台!”
“想想你的母親,你的祖母,她們向來最疼愛你!”
馬車一個颠簸,李耀額頭磕在車壁上,眼前金星亂冒。等他回過神來,發現父親正用一種從未見過的眼神盯着自己——那眼神裡沒有往日的慈愛,隻有赤裸裸的威脅。
“寫完這些,還有三封要給北境守将的信。”李自廉松開手,語氣忽然柔和下來,“耀兒,爹這些年待你如何?”
李耀喉頭發緊,他想起幼時父親手把手教他寫字,為他重金搜羅孤本典籍,甚至不惜得罪權貴也要讓他在最好的書院讀書……
筆尖終于落在紙上。
李耀的字極好,尤其是模仿他人筆迹時,連最細微的筆鋒轉折都能複刻。
信寫到第三封時,馬車停在一處偏僻院落前。李自廉将寫好的信仔細折好塞進信封中,印章也被放進一個錦囊中塞到了李耀手中:“你在這處别院等着,我去去就回。”
李自廉将兩個護衛都留下了,自己匆匆趕回尚書府。
時間太趕,杜若衡又來的太快,有太多事情都來不及交代,他隻能匆匆将李耀安頓好,再趕回府中繼續布局。
李耀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背影,突然撲到車窗邊幹嘔起來。熾熱的日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映出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
為了拖承恩侯下水,李自廉先去了他夫人名下的一處當鋪中,喚了心腹掌櫃來,将僞造的書信交到他手中做舊,并在合适的時間出現在杜若衡手中。
掌櫃能經營當鋪多年,一是慧眼識珠,二便是祖傳的造假做舊手藝。
匆匆交代完,李自廉便帶上幾份天香齋的糕點回了尚書府。
尚書府外,圍着的禁軍一直沒有離開,杜若衡的人便尋尚書府都不曾找到李自廉,且他的獨子李耀也不見了。
杜若衡散了一部分人出去找他們,自己就留在尚書府中等着。
尚書夫人敢怒不敢言,幹脆去伺候氣急暈倒的老夫人了,其餘女眷也不便上前招待,幹脆退回了各自院中,隻留下一個管家在旁陪着待客。
李自廉回到府中,于正廳見到杜若衡領,故作疑惑不解的上前同他見禮:“杜大人,為何帶着禁軍圍我尚書府?可是老臣府上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