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衡官職比李自廉低上許多，微微側身避開他的禮，回了一個下官禮:“下官奉長公主之令，來請大人去刑部坐坐，聊一聊戶部賬冊之事。”

李自廉聽到他的說辭，在心中冷笑聊聊？他又怎會不知具體原因，此舉不過是試探一二罷了。

“杜侍郎莫不是忘了，本官乃正二品大員，若無陛下诏令，就是長公主的下令，也不能貿然将我下獄！”

面對李自廉的質問，杜若衡忽然笑了，神色越發恭敬了兩分：“李大人誤會了，下官豈敢将尚書大人下獄，不過是請大人協助查案罷了。”他擡手示意侍衛退後，“戶部的賬冊存有疑點，殿下命下官請大人去刑部略坐坐，問幾個問題罷了。”

李自廉袖中的手微微發顫，面上卻絲毫不顯，他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衣袍袖口:“既如此，杜侍郎不妨就在此處問，本官身子還不大爽快，怕是無法去刑部坐坐了。”

杜若衡沉默兩秒，思考着如何開口:“是下官冒昧了。”

李自廉在上位坐下，有婢女端了新的茶水來，李自廉招呼着杜若衡坐下，自己也端起茶盞，用茶蓋輕撇了撇浮沫:“杜侍郎也坐，嘗嘗這雨前龍井，是今年的新茶。”

“大人請，下官還有些問題想問大人。”杜若衡取出身上随身帶着的賬冊，略翻了翻:“去歲江南水患，戶部撥銀七十萬兩，其中二十萬兩經漕幫轉入北境。這筆款項……”他翻開後面一頁，“簽字用印的，是大人您。”

李自廉眼皮一跳，他早料到會查到這裡，卻沒想到杜若衡動作這麼快。接過賬冊時，他故意讓指尖顯出幾分老态龍鐘的顫抖:“杜侍郎年輕，怕是沒見過早年間的賬本格式。”他指着那處朱印，“這是戶部通印，并非本官私印。撥銀去北境，是為購置赈災糧草。”

“哦？”杜若衡忽然發問，“可北境向來苦寒，駐守的軍隊還需要從其他地方購置糧草，何時能作為購置赈災糧的地方了？”

“這，這……”

李自廉一時語塞，随後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一副喘不上氣的樣子。

杜若衡眼皮一抽，心中暗罵一句“老賊”，急忙上前攙扶。

他還沒碰到李自廉的衣角，這人便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杜若衡:“？？？”

李自廉的身體重重砸在青石地上，發出沉悶聲響。杜若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指尖離他的衣角不過三寸之遙。

“老爺！”管家驚呼着撲上來，動作卻比尋常老人敏捷許多，恰好擋住杜若衡的視線。他枯瘦的手指在李自廉鼻下探了探，轉頭時老淚縱橫：“杜大人，我家老爺舊疾發作，怕是……”

“快傳太醫！”

杜若衡的喊聲在尚書府正廳炸開，他半跪在地，借着扶起他的動作，指尖不着痕迹地搭上李自廉的脈搏——跳動平穩有力，哪裡像突發惡疾的模樣？

老狐狸！

他心中暗罵，面上卻作驚慌狀:“快擡去内室！”

将人擡去了内室，又吩咐完婢女小厮去請太醫，管家這才戰戰兢兢地湊過來，拱了拱手開口道:“杜大人，老爺這是舊疾，可否……”

杜若衡擡手打斷他的話，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這是太醫院配的護心丸，是殿下賜下得保命良藥，先給李尚書服一丸，定能撐到太醫來。”

管家剛要接過，内室簾子突然掀起。

李夫人紅着眼眶出來，對着杜若衡就要行禮：“杜大人，我家老爺年事已高，實在經不起刑部大牢……”

杜若衡慌忙避開:“夫人這是做什麼！可是紮煞下官了。”

眼角餘光落到一角桌台上，攤開的一篇文章，字體端正大氣，橫撇豎直自有一番風韻，隻瞧着字迹頗為眼熟。

杜若衡心頭猛然一跳，忽然就改了主意:“下官這就回禀殿下，請太醫過府為李尚書診治。隻是戶部公務緊急，還望李尚書好轉後，盡快給殿下一個交代。”

轉身時狀似無意地帶起一陣風，将那篇文章吹落在地，杜若衡也順勢彎下腰去撿那篇文章，認真看了上面的字:“真是抱歉，不小心将尚書大人的文章掃落。”

李夫人接過文章，随手放在桌上，不甚在意的說:“哪裡哪裡，這不是老爺寫的，是我那不成器的獨子寫的。”

一番客套，李夫人親自送杜若衡出了府。

出了尚書府，上了馬車後，杜若衡立刻低聲吩咐心腹:“盯着尚書府，不管是誰進出，都要給我盯緊。”

“最近，再去查查李尚書今日去了哪裡，他的兒子今日又為何不在府上。”

“事無巨細，本官全部都要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