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事。”侍衛壓低聲音,“這是剛從戶部其他官員府中搜出來的書信,是承恩侯寫的,上面還落有他的私印。”
杜若衡接過來打開一看,信封邊緣泛着黃,帶着些破舊感,字迹确實是承恩侯的,一角的小印可以确定是承恩侯本人的。
看完三封信,杜若衡湊近信紙聞了聞,隐約還能聞到一點墨香,帶着清冽的竹葉氣息。
“備車。”他大步往外走,“我要立刻進宮。”
侍衛有些為難的跟在身後提醒:“大人,這會兒宮門要落鑰了。”
杜若衡:“無妨,讓車夫快些便是。”
侍衛:“……是。”
暮鼓聲剛過第一響,杜若衡的馬車已疾馳至宮門前。守門禁軍見是刑部侍郎的令牌,不敢阻攔,連忙打開側門。
禁軍中走出自認,上前拱手詢問:“杜大人,宮門即将落鑰,您這是……”
杜若衡掀開車簾,面露急色:“本官有要事面見殿下,實在是耽擱不得!還請通融一二。”
穿過重重宮門,杜若衡的官靴踏在青石闆上發出急促的聲響。遠處禦書房的燈火通明,在漸暗的暮色中格外醒目。
陳孝早已候在殿外,見他匆匆而來,迎上前低聲道:“殿下正在批閱奏折,杜大人稍候。”
“勞煩公公通傳,事關重大。”杜若衡從袖中取出那幾封書信,“還請呈交殿下過目。”
陳孝接過書信轉身入内,不多時便出來引他進去。
殿内燭火通明,蕭姝和正站在窗前,背對着門,手中拿着那封書信對着燭光細看。
“微臣參見殿下。”杜若衡單膝跪地行禮。
蕭姝和沒有轉身,聲音冷得像冰:“杜侍郎起來吧,這信,是從何處得來的?”
“回殿下,是從戶部幾位官員府中搜出的。”杜若衡起身禀報,“臣今日查到,李尚書今日曾秘密去見了别人,後又去了見了城南聚寶齋的當鋪,而後不久,李公子也去了當鋪。”
蕭姝和終于轉過身來,燭光映照下,她的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顯然已經許久未曾好好休息。她将信紙輕輕放在案幾上,指尖輕點着桌面:“字迹模仿得倒是像,連承恩侯那個特殊的‘之’字寫法都分毫不差。”
杜若衡擡頭看過去:“殿下是說……這信是僞造的?”
“自然。”蕭姝和冷笑一聲,“承恩侯若有這等布局的腦子,也不會靠自家妹妹才能保住他侯爺的位置。”她指尖輕點信紙,“這墨裡摻了竹葉汁,是江南貢墨的特色,承恩侯私下寫字向來隻用松煙墨,說是竹墨太輕浮。”
杜若衡恍然大悟:“難怪臣覺得這墨香有異!”
蕭姝和從書案上取出一份奏折,扔給杜若衡:“看看這個。”
杜若衡展開一看,是江南禦史的密折,上面詳細記錄了去年修築白水堤時,實際用料與上報數目相差甚遠。
“殿下,這……”
“李尚書貪墨赈災銀兩證據确鑿,如今又僞造朝廷命官書信,罪加一等,即刻壓入大牢。”蕭姝和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至于承恩侯……”
她突然停頓,目光投向窗外漸濃的夜色。
杜若衡試探着問:“殿下,是否要臣去查證這些信的真僞?”
“不必。”蕭姝和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即刻将承恩侯收押。”
杜若衡驚得擡頭:“殿下,這信既是僞造……”
“正因是僞造,才更要拿人。”蕭姝和打斷他,“你以為李尚書為何要僞造承恩侯的書信?”
杜若衡自然明白:“是為了栽贓嫁禍,想讓殿下投鼠忌器。”
蕭姝和點頭:“不錯,李尚書已經察覺不對,便想拉承恩侯做替死鬼,而承恩侯……”她冷笑一聲,“他雖不是江南水患背後操控之人,但絕不誤會,定是也摻合了一腳。”
她走到杜若衡面前,聲音壓低:“況且,這些年他借着母後與蕭景的身份,貪贓枉法的事還做得少嗎?”
杜若衡背後滲出冷汗,他這才明白,殿下這是對這位舅舅容忍到了極點,借機一并收拾了。
“臣明白了。”他鄭重行禮,準備退下:“臣這就去辦。”
蕭姝和叫住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李耀……今年剛行了冠禮?似乎還有功名在身。”
“是,去年才中的舉人。”
“可惜了。”蕭姝和輕歎一聲,随即神色一凜,“務必看住他,他或許知道更多内情。”
杜若衡領命欲退,蕭姝和忽然又道:“等等,你親自去一趟承恩侯府。記住,要聲勢浩大,讓所有人都知道承恩侯被下了大獄。”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