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洲壓下風蓬起的窗簾,抱住發抖的人。
方遠默掙紮過,拒絕過,退縮過,直蜷到進他懷裡,抓着衣領睡熟過去。
多好哄的人,給個擁抱就能滿足。
溫暖環境,不舍掀開的眼睛。
方遠默記得是下午三點見的邊渡,再醒過來時,天已經暗了。
他貼在陳近洲胸口,彼此合蓋着件風衣。
“不睡了?”陳近洲聲音有些沙啞,也像剛睡醒。
方遠默忙不疊坐起,習慣性蹭嘴角。
陳近洲:“都流我身上了,還能蹭出什麼。”
方遠默連連道歉,手伸了過去。
陳近洲認他亂摸,斜靠着說風涼話:“幹什麼?睡着耍流氓就算了,睡醒也不放過我?”
方遠默确認了好幾次:“又騙人,根本沒有!”
陳近洲笑笑:“好點沒有?”
“嗯。”方遠默起身,拽拽皺巴巴的外套,“謝謝學長,我先走了。”
“急什麼。”陳近洲把人按回去,雙手撐在扶手兩邊,偏偏腦袋,“聊聊。”
方遠默偷瞄陳近洲被扯開的衣領:“聊什麼?”
“你們談得怎麼樣,決定了嗎?”
“其實,這些年他們照顧我也不容易。”方遠默避開他的眼睛,“何況,他是我親叔叔。”
“不忍心?”
方遠默答不出,優柔寡斷很沒出息。
“你對親人的定義是什麼?”陳近洲說,“是DNA鍊條上的相似序列,還是所給予的愛與陪伴?”
方遠默:“我不知道。”
陳近洲:“要聽建議嗎?”
方遠默點頭。
“你不是不知道。”陳近洲說,“是不想知道。”
不敢深究,害怕僅剩的依賴都被現實瓦解。
此前的十年裡,但凡多給一點在意和關注,都不至于讓他封閉自己,隻敢躲進角落,和貓狗說悄悄話。
陳近洲:“所謂親人,不過是生物和法律上的既定關系。他可以好也可以壞,他不是神聖詞彙,能指代世界上任何一個人。”
“更不代表他是親人,就可以霸占你的财産,或以對你好為借口,壓榨、控制你的人生。”
方遠默認可他的說法:“但是,沒了親人,我好怕就剩自己。”
即便獨來獨往,也不代表不恐懼孤單。
“你還有老師、同學、朋友。”陳近洲輕輕拍他,“将來,還會有更多願意關心你的人。”
方遠默抵在他肩膀,偷偷抓衣領。
陳近洲攏緊人,聲音很輕:“方遠默。”
“嗯?”
“假如有人向你丢石子,你第一次躲開,第二次警告,如果還有第三次,你要抓起成倍多的石子,狠狠朝他丢過去。”
“這在法律上叫正當防衛。”
“不管他是好人、壞人、陌生人,還是親人,你都該把保護自己放在最前位。”
“方遠默,你聽到了嗎?”
“嗯,學長,謝謝你。”
陳近洲:“别光說客氣話,禮尚往來,你也要幫我個忙。”
“什麼?”
“我跟朋友合夥創辦了格鬥社,活動教室和錢款已下批,但裝修和宣傳沒有頭緒。現在需要一個經理人,試試嗎?”
方遠默指指自己:“我、行嗎?”
“試試就知道了。”
方遠默不是怕不行,是怕做不好。
見他猶豫,陳近洲說:“你這學期除了攝聯,什麼組織都沒參與,不打算畢業了?”
東大有硬性要求,大一大二,每學年至少加入兩個社團或學生會組織,參與兩次以上的社會活動。
“……”又查我。
方遠默:“行,那我試試。”
次日下午,方遠默主動約見了邊渡,簡單和他聊了起訴流程。
邊渡包攬了從起訴到審理的所有事務,而方遠默需要做的,隻是提供證據,盡最大可能追回财産。
官司聊完,方遠默跟随邊渡來到格鬥社,陳近洲也在,像等候多時。
活動室比想象中還大,一個前廳,後面有四個獨立房間。
前廳空蕩蕩的,角落堆放着幾個沙包。
邊渡遞給他一份社團資料:“歡迎加入格鬥社。”
他們創建格鬥社,不僅為發揚宣傳綜合性搏擊運動,更傾向于強身健體與自我保護。
邊渡給出的資料顯示,在我國,約80%的調查者,青少年期都曾經曆或目睹過校園暴力 ,約25%的女性和男性均經曆過騷擾和猥亵。
如今大學生體能呈下降趨勢,健康不及格率超過30% ,不敵中小學生。
操場已成為約會地,健身房也多被當作朋友圈打卡場所,熱愛健身并堅持鍛煉的人寥寥無幾。
而格鬥兼顧強身健體的意義,同時,有一定趣味性。
方式和契機都很好,但方遠默也有疑問:“誰來教課?”
如果隻是耍樣子,以上設想毫無意義。
陳近洲說:“防身術我來,拳擊邊渡,跆拳道蕭眠。我們也會聘專業老師,并與義務性民間組織合作,目前已進入接洽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