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翰之初次來到吏部十分緊張,雖表面雲淡風輕的,手心卻已經出了汗。
吏部掌管朝中官員的選拔、考核、升調,在六部之中的地位天然就比較高,宋翰之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能跨進吏部的大門,緊張也是情理之中。
他在心裡這麼寬慰自己,深吸一口氣邁進了前面的文選司。他被升調到驗封司,眼下是先來核對和登記。
文選司的主事親自走出來拿起他的任命文書,遞還給他,“宋大人的印信還能有假?這幫人實在不懂規矩,您快把東西收起來吧,何大人已經在等您了。”
宋翰之自然知道這位主事為何不曾與他謀面卻對他這麼客氣,全因調他來的背後那人,笑着将東西接過,道:“那便謝謝大人了。”
就這麼走出文選司,往另一側跨院走去,心裡仍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他被升為驗封司的主事,背後全因傅二爺的一句話,這可不謂不魔幻,但他自覺也配得起這位子,傅二爺恰好成了他的伯樂罷了。
隻是機緣巧合有了傅二爺做靠山,為官的感受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人人見了他都敬他分,這是他從前沒有體會過的。
宋翰之脊背不由挺直了,緩步走向了驗封司。
何大爺并非他的直接上峰,卻是如今驗封司的掌事人,特意在這天等他來,也是給足了他面子。
何大爺面圓鼻寬,笑起來很和善,對着他道:“我們兩家原也有些交情,日後你來了驗封司,有什麼麻煩隻管來找我便是。”
宋翰之無不感激。
而後何大爺又親身為他引見同僚,行了掌印禮,便将主事的印信交于他了。
宋翰之被分在一間坐北朝南的屋子裡,采光很好,這讓他十分滿意。
他手底下有約莫數十名吏員,他雖沒管理的經驗,但這些吏員對他卻也恭敬。
宋翰之一坐下便開始接手上一任主事的事務,當下覺得也不算十分難,埋頭苦幹了起來。
就這麼一直忙到天黑,何大爺派人來邀他去酒樓小坐,他猶豫了半晌,還是叫小厮回府報信:“告訴夫人不必等我,今日我晚些回去。”
溫幼槐聽到消息的時候正在寫字,她難得有時間練練字。
将筆一擱,眉間微微皺了起來,“怎麼又去喝酒了?”
傳話的小厮不敢隐瞞,低着頭回道:“今兒爺第一天上任,大人們叫他,他到底不好推拒。”
“這是宋翰之的原話?”溫幼槐心裡已經不太舒暢。
小厮支支吾吾答:“是小的自己想的,叫爺去的正是驗封司的主官何大人。”
“罷了,你回去吧。”溫幼槐揉了揉眉心,并沒為難他。
等人走了,紅鸢沏盞茶送過去,開口勸慰:“爺如今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先前不就是在酒桌上得人賞識的麼?”
溫幼槐淺啜一口,茶的香氣在口中溢散,通身也舒暢許多。
“我明白的,他現在剛進吏部,該在大人們面前好好表現,我也不是會計較這些的人,隻是一想到他每回醉醺醺地回來就有些頭疼。”
紅鸢笑道:“這還不簡單,您隻讓他睡去書房便是了,這樣您不會被叨擾,也眼不見心不煩!”
紅鸢原隻是打趣地說這話,溫幼槐卻認真考慮起了她的提議,紅鸢吓一大跳,險些又扇自己一巴掌,“您可千萬别這麼想,這事要是被東院聽去了......”
溫幼槐隻能作罷,她如今身下并無一子,若還将自己夫君往外推的話,婆母定然要有動作了。
這般想着,屋外卻有人來傳話,說是歙雲齋來了人。
溫幼槐吩咐紅鸢将人請進來,那小厮卻說人已經走了,隻給她留了一匣子東西。
溫幼槐打開匣子,卻見裡面裝着一套十分名貴的文房四寶!正是今日她在那位主家府上見過的!
溫幼槐屏退了外間的丫鬟,問:“來的人可是穿着青色短衫,個頭很高?”
小厮點點頭:“他說這是自家大人送給夫人的,因瞧着夫人喜歡,特意新拿了一套給您送來。”
溫幼槐心口直跳,陌生男子深夜來給她送東西,倘若他沒有自稱是歙雲齋的人,這事傳出去卻是不合規矩的。
但是想來府上大人事忙,恐怕也隻有這會兒有時間打理這事了。
“那人還說了,夫人的字大人十分滿意,明日您直接去歙雲齋裡取書即可。”小厮又道。
溫幼槐聽到這話心都要跳出來了,卻淡定地賞了幾錢銀子給小厮,讓人退下。
人一走,紅鸢将門扇悄悄關了起來,一轉身滿面喜色,“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這時溫幼槐才一笑,眉眼都彎了起來,這樣的人家願意把藏書給她抄錄,那便是對她這手字的肯定,卻是以往旁的誇贊無可比拟的。她心裡不知有多開心,露在面上的卻隻有一分。
紅鸢往那匣子裡瞥上一眼,不由倒吸一口氣。她雖不識得,但這些物什看着就極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