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府台榭中。
幾位官員鬧中取靜,聚在臨湖的水榭中喝茶,這些人都是在皇上潛龍時期便暗中扶持的,如今自然水漲船高,在朝中都是極有分量的大臣,眼下但卻都對這位新上任沒多久的大理寺少卿敬而遠之,原因無他,這位少卿由二爺一手提拔,乃二爺心腹,雖看着纖弱,上位後手段卻異常狠辣,令人聞之膽寒。
缪貞眼觀鼻鼻觀心,端坐在席間面色如水,像是看不到旁人對他的避忌,隻是當衆人說起二爺那位從未露面的夫人時,他的眼尾漸漸泛起波瀾。
“二爺倒是将人藏得好,到現在也不肯讓我們見上一面。”
“你混說什麼?喝了點酒就昏了頭了!”
“......我倒是覺得李大人這話說的不對,先前我聽人說起這位夫人,原和侯府王夫人交好,前兩年卻在京中沒有蹤影,也不知這當中發生了什麼——”
這人說到此處,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妄議别人家事實在無禮,于是收了聲,這會兒也沒别的人敢繼續追問下去,心裡卻都開始暗自揣測二爺與溫夫人的糾葛。
原溫氏就是和離後改嫁給二爺,這當中惹人遐思的部分本就很多,他們當中也不乏三妻四妾的,但像二爺這般硬要将人娶回家做正妻的卻是少見。
就在衆人想入非非的時候,席間突然響起一道淺淡的聲音:“諸位若是對二爺的家事感興趣,不妨待會兒二爺來了,我替大家問問。”
席間頓時安靜了,都以一種奇怪的目光往這位缪大人的位置看去,他雖在大理寺濫用酷刑,但在官場上卻從不輕易得罪别人。
而此刻他神色從容,沒有分毫揭露衆人心思的膽怯,這反倒讓在場衆人有些心虛,但他又是個什麼東西?
李大人不忿地冷哼了一聲,卻聽他緊接着問:“李大人不是最感興趣麼?待會兒需不需要我幫您問問?”
李大人悻悻看他一眼,頓時意趣全無,冷冷道:“不勞缪大人大駕!”
這會兒二爺邁步從外面進來了,面上含着笑,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道:“有什麼不能問的,李大人?”
李大人臉上肉眼可見的白了幾分,忙起身沖着傅伯山行禮,而後打了個馬虎眼:“沒什麼,下官聽聞缪大人府上備了好茶,便問問那茶究竟是産自何地。”
傅伯山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缪貞,見他面色坦然,唇角微抿,沒再繼續追問,走到席間坐了下來。
李大人見此事翻篇,立刻上前恭賀二爺,其餘衆人也都舉起酒杯跟上,說的無非是些陳詞濫調的賀詞,缪貞在衆人身後,若有人注意到他,便會知道自二爺進來後,他就沒再說過一句話,靜靜地藏在人群中,倒沒讓人再想起他的存在。
傅伯山很少喝酒,但今日破了例,在場衆人雖起哄卻也不敢真勸,他喝了幾盞便放下了,餘光一直放在席尾的那道身影上,眸底微微閃過利光。
約莫申時二刻,席散了,傅伯山将缪貞留下說話。
“肅王的案子可有眉目了?”傅伯山端起一盞茶,悠悠地吹。
缪貞答:“今年年初聽到肅王的消息,我便派人暗中追查,可以确認的是肅王曾在福建一帶出沒,與他有來往的歌伶也被秘密監視中,如今隻需等他回來,便能将人一舉捉拿。”
傅伯山對他的手段向來深信不疑,微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缪貞雖年紀不大,但心性卻沉穩,這會兒坐在傅伯山跟前也從容不迫,兩人就這麼靜了一會兒,傅伯山狀似無意地開了口,“也不知你府上的茶葉究竟有什麼獨到之處,讓李大人這麼挂心,改日我定要去你府上試試。”
缪貞回:“沒什麼特别的,不過是從雲南茶園裡新采摘的一批嫩芽,我沒别的愛好,唯獨在茶上頗有些心得罷了。二爺若想喝,我叫人送來便是。”
傅伯山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是嗎?”卻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坐了片刻,起身準備離開。
缪貞卻突然開口攔住他:“下官還有一事要問過二爺。”
傅伯山挑了挑眉,以為是和肅王的案子相關,複又坐了下來。
缪貞從席間站了起來,微一躬身,将自己前些日子聽聞的事說了出來:“京中的肅桐書院近日請了一位來自江南的女先生,不知二爺可有聽說?”
傅伯山歪倚在塌邊,點頭:“略知一二。”
肅桐書院在京中也算有些名氣,入院門檻高,師資力量雄厚,在書院中讀書的多是勳貴子弟,又因新皇上位後大力賞激文人,肅桐書院這幾年辦的越發如火如荼,俨然成了國子監的前身。
是以這位女先生請入書院教書的事情在京中鬧得沸沸揚揚,傅伯山也特意派人去了解過,約莫知道書院中學生對女先生的抵觸情緒很大。
“雖一開始學生們不願意接受這位女先生,但據下官的了解,近來反對的聲音少了許多,倒有不少誇贊她的。”
傅伯山雙眸微眯,摩挲着手上的珠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