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辰時一刻。

往日這個時辰還在沉睡的蘇府主院，今日卻一反常态早早便有了生氣，府内人影竄動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兄長，你别再盯着我瞧了，我今日斷然不會去你院子的。”蘇邁緊緊抱住季璋的手，一副生怕蘇邁會強制将自己拉走的警惕模樣。

蘇邁瞧着倒打一耙的蘇迨，隻覺好笑，皮笑肉不笑地問道：“昨日，是誰當着父親的面答應今日去我院子識字的？”

昨日晚膳之時，他才剛剛踏入院子便得到了父親下達的任務——

蘇迨大了不可再與母親同住，但貿然搬離怕引起不适。他身為兄長應多花些時間在弟弟身上，幫其适應适應離開母親的生活。

正巧寒食清明雙節将至，書院休沐。蘇邁今日得空在家，便主動提出教蘇迨識字，而埋頭幹飯的蘇迨也答應了。

原本他還想着一氣呵成昨晚就将蘇迨帶走，奈何人家不情願，撒嬌拖到了今日。

到了今日，蘇迨卻又臨陣反悔，眼下才有了這一出“逼良為娼”。

感受到蘇邁無聲的威壓，蘇迨心虛地往季璋身後躲了躲，嗫嚅道：“孩兒并非是出爾反爾之人。隻是娘親今日要準備寒食節的吃食，我想留下來替娘親分憂。”

被一大一小夾在中間的季璋聞言，下意識瞥向二寶。昨日說這件事時，她還特意挑在蘇迨回房的時候，怎麼還是被這貪嘴小子知道了。

二寶搖搖頭，一臉無辜。昨晚晚膳到戌時才堪堪結束，她甚至都來不及浸泡粳米，哪還有閑工夫在二公子面前嚼舌根。

“你哪兒是想幫忙？我瞧你分明就是想偷吃！”蘇邁早已看穿他的小心思，毫不留情戳穿道。

話音未落，蘇邁徑直繞過季璋，伸手揪着蘇迨後頸，猶如拎小雞崽般将他從季璋身後拽到了自己跟前。

後頸的軟肉驟然收緊，連帶着呼吸也受到了壓迫。蘇迨不得不放開抱着季璋的手，用手扒拉着扼制自己咽喉的大手，出聲哀求道：“兄長，輕點！有點勒脖子了···”

此時此刻，蘇迨也不得不承認他好像确實需要兩身新衣裳了。

被點名的蘇邁卻面不改色，甚至還遊刃有餘地朝季璋颔首行禮，“母親，那我就帶迨弟先行告退了。”

“去吧。”季璋不假思索道，仿佛對蘇迨毫無任何不舍。

“是。”蘇迨雖不情願一步三回頭，但後頸被蘇邁抓在手中，不得不老老實實跟着蘇邁走。

二寶瞧着被蘇邁拎在手中的蘇迨，于心不忍提議道：“娘子，二公子瞧着好生可憐呐。二公子如今虛歲也不過才四歲，搬去大公子院内也不着急。這事，要不慢慢來？”

“四歲了，該獨立了。”季璋果斷拒絕道。如今蘇過也會翻身了，等再過些時日會爬會走，可有得她忙活的。

而且蘇迨也到該去學堂的年紀了，早些搬去蘇邁院子，習慣習慣上學堂的作息也好。

“走吧，咱們也該幹活了。”襻膊一系，懶散了半月的季璋也開始行動了。

*

小廚房内，層層疊疊的南燭木枝桠堆在桌上，顯得本就不大的案桌擁擠不堪。

不過枝桠上的南燭葉片也正因有枝桠内殘存的養分供養，隔夜也依舊新鮮泛着光澤。

“怎麼拿了這麼多回來？”木盆裡摘下的葉片已經冒尖，桌上卻還有一大把南燭木枝桠，季璋不禁問道。

二寶加快手下速度，盡可能自己多做些，解釋道：“袁娘子說長期服用這青精飯能延年益壽、美容養顔，所以就多拿了些，想着日後也能吃。”

美容養顔？

季璋靈光乍現，猛然嗅到了賺錢的商機，“咱們書肆女客也不少，讓李娘子在書肆裡也備一些吧。”

女子和小孩的錢是最好賺的，這個道理亘古不變。

“娘子，我正想與您說呢！”

二寶驚訝道：“袁娘子也有此想法，還讓我代為傳達，結果您自個先想到了。”

季璋聞言并不驚訝，心裡隻歎袁亭這個合作夥伴算是找對了，她是真心實意地想讓生意更好。

“這算是心有靈犀了。”

話鋒一轉，季璋催促道：“咱們還是快些罷。”若是想讓粳米成功染色，至少得泡兩個時辰。她們沒有打汁機，隻能采取最原始且最耗費時間的辦法——石臼舂葉取汁。

“好的，娘子。”

将摘下的南燭葉片清洗幹淨後，主仆二人便開始舂葉取汁。石臼不大，主仆二人隻能多次少量地将葉片扔進石臼内搗爛。待墨綠色的汁液全部收集完畢時，季璋隻覺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

“娘子，您歇歇罷，我來搗艾草。”青精飯無甚技術，隻要染色成功再蒸熟便成了。故而确保墨綠色的汁液将粳米全部沒過後，二寶便着手開始清理艾草了。

季璋揉了揉肩頭，緩解片刻後将面粉袋子拖了出來，刻不容緩道：“我來揉面，馓子發面也得挺長時間的。”

與尋常面食不同，馓子除了正常的醒面，還需額外地用油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