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日,已是夜深時分,那救人的才回來,去了兩人,回來一人。
斐姓護衛一身是血,神色落寞。
華九也不管,隻是旁人問他,他方道出他二人上了妖怪的當,哪有什麼婦人、孩子,不過是一大一小兩隻妖怪。
姓吉的護衛首領已被妖怪殺死,他僥幸逃了回來。
經過此事,所有護衛都對華九真心敬服起來,再沒有不聽她話的。
七日行路,這一路走的不太平,處處有妖,遍地是怪。
遇到妖怪搭的陷阱,不理不入,遇到可憐人求救,自然還是要搭把手救上一救。
幸而護衛們都是有本事的,一路獵殺了數頭妖怪,自己倒無甚損傷。
隻是這窦府大小姐奇怪得很,但凡殺了妖怪,她總要将妖怪屍身仔細檢查一番,也不知要找什麼。
這日他們終于來到了萬源宗山腳,萬源宗在兖州安洪鎮以北,是個洞天福地的所在。
華九曉得這些正派人士常苦修食素,她怕委屈了肚腸,招呼元照星以及護送他們的隊伍在鎮子上先吃了一頓大魚大肉,這才同護送的人作别,兩人往萬源宗趕去。
這世間所有的高門宗派,都講究一個既入世又出世,既距離塵世凡間不太遠,又設置重重屏障防人誤闖擾清淨。
華九便帶着元照星被困在了萬源宗山腰處的屏障之中,眼前雲霧缭繞,走兩步便有雲霧遮在眼前,叫人不知該往何處,縱是天空中紅日高懸,大風呼嘯,愣是吹不走一絲一縷。
元照星看着就在眼前的石子路,卻數回兜兜轉轉又回到原地,回首沖華九一笑:“這屏障不識人,想來以為姐姐也是外來的了。”
華九心道,我可不正是外來的麼。
照理說這宗門弟子是知道正确的行路之法,能一路直至峰頂的大殿。
可華九并非真正的窦玉羅,是真正的窦玉羅被無常勾走魂魄後,填進屍體裡的,并沒有她半絲的魂魄保留,亦沒有窦玉羅的記憶,不知該如何上峰頂。
行來走去走了不少錯路,她耐心用罄,揮手凝出些許真氣,一下便打在屏障之上。
這下萬源宗的屏障如有實質現出眼前,順着其上真氣行走的方向,定出幾個方位。
華九從地上拾起數枚石子,擡手就向方位處打去,她力道不小,落點極準,石子砸在屏障之上現出裂痕,轟地一聲破碎。
元照星看着近乎透明的屏障在眼前驟然碎裂,又看着華九眨巴眨巴眼睛,真是出乎意料。
華九沖他一笑:“我這法子看着粗莽但最有效。”
元照星點頭:“顯而易見。”
兩人正要邁步,忽見遠處着急忙慌跑來幾個人,打頭的人氣勢洶洶:“誰在鬧事?”
待到近前,那人方認出窦玉羅,一臉吃驚:“窦師姐?”
他身後一身形颀長,蜂腰如柳的美人露出譏諷的笑意:“喲,窦府先前不是給大師兄發了好幾道消息,說你要死了嗎?”
她上下将華九一打量,未見她半分憔悴之色,倒好似比先前還更朝氣蓬勃些,沒好氣道:“看來連閻王爺也不收你這晦氣人。”
窦玉羅是個老實忍氣的性子,華九卻不是,原先她一張利嘴能把各大派罵到心痛塞閉,眼前這麼個小姑娘實未放在眼裡,隻見她笑道:“那可不,閻王爺見到我,直說這等鐘靈毓秀,聰穎玲珑的人合不該早死的,倒是某些尖嘴薄舌的蠢貨該拿了下十八層地獄。”邊說邊拿眼仿着她先前那樣打量她。
這窦玉羅一年不見,膽氣漲了不少,竟敢還嘴了,還敢陰陽她是尖嘴薄舌的蠢貨,苗木芓吃驚之餘更是生氣,擡手上前就要教訓她。
卻被身後人拉住了袖子,輕聲道:“苗師姐切勿沖動,夢澤秘境開啟在即,過幾日就要遴選适合的弟子參加,師姐今日若鬧出事來,被師尊曉得了,失了去秘境的機會,豈不可惜?”
這話說的在理,苗木芓打定主意是一定要去秘境的,隻好狠狠剜了華九一眼:“你給我等着!”
華九含着笑:“不急,無常不至于明日就來勾你。”
苗木芓背身行走,聞言幾乎一崴要滑倒,心裡頭念着夢澤秘境,夢澤秘境,這才狠狠咬住牙,忍住沒有回頭揍她。
“我看她這不是病了,是窦家找了個人給她磨牙吧,看她牙尖嘴利的。”
“還說我刻薄,到底誰真刻薄了?”
話音不小,順着風傳到耳際,剩下的幾個人尴尬地沖她笑笑,跟着走了。
隻留下一個圓臉的姑娘,一雙圓圓的眼睛亮晶晶,對她笑得開心:“玉羅,你都好啦?”
華九不知該如何稱呼,隻好對她笑着點頭。
圓臉姑娘看到華九身後的元照星,眼睛一亮,道:“這又是誰?生得這般好看。”
這姑娘瞧着實在是個天真無心機的,想到什麼說什麼,華九介紹道:“這是我弟弟,元照星,對咱們萬源宗功法義理多感向往。”
圓臉姑娘笑嘻嘻接口:“照星你好,我叫無思,我是你姐姐最好的朋友。”
元照星乖乖作揖:“見過無思師姐。”
無思對他笑着點點頭,對華九道:“你可不知道,這一年我多想你,他們說你生病了,有一次我偷偷下山想去瞧瞧你,還被苗師姐捉回來打了二十棍。現在好了,你回來了,咱們就又可以在一起了。”說着就要去挽華九,卻被元照星輕巧隔開:“師姐小心,表姐她身子剛好。”
無思立時面露歉意,道:“對不起,玉羅,是我疏忽了。”
華九忙擺手笑道:“照星關心心切,其實無礙的,我如今大好了,又不是塊豆腐,哪裡就那麼嬌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