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想他這話一出,華九面色微凝:“夢澤秘境實際是太威派的東西,太威派素來行事霸道,隻有他吃人,沒有人吃他的,秘境這等好東西數百年來未曾開放過,此番卻突然開放給外人,裡頭不知有什麼貓膩,你身子虛弱,何必去蹚這渾水。”
元照星隻道:“既是渾水,就是去的人越多越好了,水越渾魚才越多。”他眨眨眼,漾開一抹笑意,“姐姐不也有摸魚之意?”
華九心中一凜,元照星極為聰慧,她從未表露過真實身份,但他卻總能依稀猜到那麼點她的真實意圖。
那麼他以為她還是窦玉羅,還是已猜到她早換了芯子?
而他要去秘境,真正的意圖又是什麼?離魂術不是一般的術法,他是怎麼會的?
元照星身子虛弱,常常似小白花一般可憐,卻又與魔頭段升相識,邪神轉生的元家幼子,身上如迷霧籠罩,叫人怎麼也看不清。
無論如何,她總不願自己先捅破窗戶紙,轉了話題:“可你未參加名額遴選,沒有名額如何進得去?”
元照星以手托腮,歎了口氣:“正是呢。”說完斜眼瞟了眼華九。
華九忙擺手笑道:“你莫打我的主意,我費了好大的力氣,必不肯讓的。”
“我若要姐姐讓,算什麼本事。”元照星笑眼眯眯,“我隻是想跟姐姐約好,到時候莫要不認得我了才好。”
華九心道,咱們同吃了朱厭淚,你若在我數裡以内,我自然找得到你:“你且放心,咱倆這等親近,哪裡還能不認得你。”
元照星勾了勾唇:“就怕到時候姐姐有了師兄,就忘了弟弟了。”
這話倒像拈了幾分酸意,華九思忖他自小艱難,又失了親人,不安霸道總比旁人更甚,也耐着心再次道:“你放心,任誰總越不過你的。”
再次得了她這話,元照星笑得如沾了蜜一般滿足。
華九見他精神頭不錯,面色紅潤,應該是好得差不多了,放下心又閑說了幾句話,便起身要走。
元照星看她起身,心頭一陣空落,忙道:“姐姐,我忽覺頭暈得很。”
華九不疑有他,忙扶他躺下:“大概是還未好全,血弱氣虛了些,多說了幾句話費了神思便覺得頭暈。”
元照星躺在床上,看着華九,輕聲道:“這個樣子,我又想起了在窦家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自從上了萬源宗,多了好多人好多事,就算跟姐姐說話相處,也都是匆匆幾句,今日難得,姐姐就再陪陪我吧。”
天色已黑,窗外月華如水,靜靜灑落在雕花的窗棂上。
屋内一盞孤燈,元照星躺在床上,他本是張揚明快的俊美少年,如今又透出一股子病弱之感。
對着這樣的他,再硬的心腸也會軟和下來。
華九坐在床邊,柔聲道:“嗯,我跟你說說今日我是如何大殺四方的。”
華九今日也是真累了,上午打了三場,力氣用盡。
後來就連内魂也沒能安生,在五極極陽陣中掙紮了好一番,是身體也累,心魂也疲,是以話說了沒兩句,就靠在床邊沉沉睡了過去。
元照星笑笑,這就更像那夜了。
他矯健起身,哪有半點虛弱的樣子,将華九抱起來輕輕放在床上。
他站在床邊,想了半晌,随後彎下腰,把唇輕輕吻上華九素白的手背,輕聲低喃:“我剛想明白,我想姐姐陪我,不在一朝一夕,而是長長久久。”
“可我還有些事得做,還有些人得殺,姐姐且等等我。”
他說完,深深看了眼沉睡着的華九,一個翻身跳出窗外。
等到第二日華九醒過來,屋裡空無一人,哪裡還有元照星的身影。
她匆匆走到外間,吳涼正好遇見她,大為驚異:“窦師姐這麼早就過來了,可是有要事吩咐?”
華九總不好說自己昨夜就歇在這裡,隻說:“我來看看照星,他人呢?”
吳涼懵然:“這麼早,應是還在睡呢,師姐沒進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