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處于暴怒之中不肯聽,滿天滿地的雪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所操控,迅速堆積到華九眼前那座高聳入雲的山峰之上,越堆越多,越堆越厚,層層疊疊,其龐大深厚,望不到頭,最後仿佛連穹頂都能撐破。
華九仰着頭,望着那片似無盡深厚的積雪,她素來是個自信之人,活得朝氣肆意,就連死在碌子山頂時,也未有過灰心喪氣,隻是唾罵那群人以多欺少,數十個打她一人,算什麼英雄。
隻是今日,她望着高高的山峰雪白一片,感受到高高在上的神與人之間,好像真的有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
她在此間雖可不受軀體的禁锢,但神魂之力亦有盡頭。可神力卻似無窮無盡,它輕而易舉可造出雪崩之勢,這萬千的積雪崩塌下來,她能如何求得生機?
她靜靜站在那裡,腦海中飛速思索着,汗珠從額際滑落。
天道使然,必死則生,任何看似毫無希望的絕境,總會有一處破局之點。可眼望山高路遠,綿延百千裡,破局的點究竟在哪裡?
終于,一聲巨大的轟鳴聲響起,堆積如山的積雪猛地開始崩塌,如同一頭被激怒的巨獸,以排山倒海之勢向着山下沖了下來。所到之處,一切都被掩埋在了厚厚的積雪之下。
這就是神的力量,萬物皆可摧毀,在最強大的力量之下,沒有人可以逃脫。
華九忽然動了起來,空間若有實相,此時必會冷笑一聲,罵她找死。這樣大的雪暴,她不躲不避,反倒直面闖來,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麼。
它自命為神,不屑玩弄幻象唬人那一套,所有茫茫的奔騰的積雪都是真的。
華九向前沖去,甩出鎖魂鞭,念出一道真言,鎖魂鞭上白光一閃,冒出一個妖物的頭。
華九幹脆利落命令道:“讓時間慢下來。”
這是她曾捉到的一隻九命貓妖,貓妖性情狡詐,害人無數,最拿手的就是凝時瞳術,一雙妖瞳可在一定範圍内影響時光流動,使其變得相對緩慢。
貓妖嬌聲:“好些日子不見,你倒換了個模樣,難得放我出來透透氣,也不說叙叙舊,真是叫我傷心。”
華九冷道:“你看不見這是什麼形勢?”
貓妖倒笑起來:“當然看見了,真真痛快,你也有這一天,你我生死之敵,我日日盼着你快死,你若死了我還要放炮仗呢。”
華九冷笑,捏了捏鞭中關竅處,貓妖魂魄生疼:“我這種小氣性子怎肯獨死,要魂消湮滅也要與你一起。”
貓妖大驚,心中本就懼怕華九這冷面心硬的,生怕她真一個不管不顧,捏爆它的魂。
可憐自己被她拿捏,貓妖不敢再耽擱,立刻使出凝時瞳術,馬上那奔騰咆哮而下的雪暴緩了下來。
鎖魂鞭攀住上方一塊大石,華九身姿矯健,一躍而上。以長鞭做繩,攀着石頭,大樹往上躍去。耳旁風聲隐隐,顆顆雪花如石彈一般,太過密集,避也避不開,打到身上疼痛難忍。明日若還有命,必然渾身上下青紫一片。
她身姿靈巧,稍稍繞遠,些微避開了最開始的雪流,隻是後面鋪天蓋地洶湧卻躲避不開的,她心下明白,再不耽擱,迅速爬上一座矮峰。
這空間雖神力不盡不絕的,但總有一條,他神思雖靈,軀殼卻笨,攻擊起來威力巨大,卻失于靈巧變通。
它眼見着華九在它身上跳來跳去,猶如那在靈株上竄來竄去的蟲子,心中着急不已,恨不能生出手腳來,把她扒拉下去,偏偏又不能,又是生氣又是着急的。
華九躍進一個山洞之中,隻見此處風景有異,外頭積雪皚皚,冰天雪地的,這裡頭倒别有洞天,寒氣全無暖意融融。
山洞裡頭有幾處石塊,規規整整,石塊再往裡看去,赫然是一片小水塘。水塘之中,豎立着一朵瑩白之花,微微顫顫,好不喜人,比之寒玉還要瑩白通透三分,微風拂來,芬芳馥郁。
山體微微顫抖,華九能準确的感受到空間的情緒,傲慢不再,暴怒之中滲出點點恐懼。她微微一笑,雙足一蹬,飛過去就将那朵花摘下捏在手中。
便在這一瞬,外頭傳來聲悶如雷的巨響,整個山體也開始震顫,不再是微微地,而是聲勢浩大,地動山搖。
不僅僅是雪,大片大片的岩石和泥土都開始瘋狂崩落,整個山、甚至是整個空間似乎突然失去支撐,以一種難以阻擋的态勢崩塌而下。
整個空間毀了,塵土如巨大的雲霧騰空而起,整個天地都陷入一場灰蒙蒙的混沌。
華九立在其中,手中的玉堂霜發出淡淡的光芒,旁邊亦有一幅幻化出來的昆侖雪山圖。她輕聲道:“果然沒錯,這天地都是由你幻化而成。”
玉堂霜聽聞抖了一抖。
華九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此處會跟窦、元兩家的昆侖雪山圖一模一樣,靈氣成精,雖然古書中也曾有過記載,但這無形之物成精實在是玄之又玄。
待後來她發現雪山雖是幻境,但也有實在的山石積雪的,必然有實物之身,方可幻出有實物之物,如此一來,就不可能僅是一抹靈氣了。
其症結依舊在昆侖雪山圖,當日所見之景,隻有兩人兩物,窦、元兩家的先祖已然作古,兩株玉堂霜卻都不見蹤影,不想卻在此處尋到了一株,這是窦家的還是元家的?抑或世間唯有兩株之說是個徹底的謊言,明明還有第三株?那有沒有第三人?
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充滿靈性的空間崩塌,混沌清明過後,軀體上的重負重又回歸,華九頓覺筋疲力盡,天旋地轉,她微微一笑,能暢快做一回自己已是滿足。
而後雙腿一屈,軟軟倒下,眼睛半阖半閉之間,看到遠處有人跑過來,她想再看清些,卻魂力耗盡,實在支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