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宮的晨光透過雕花窗棂灑進來時，姜若彤已經醒了。
她披衣坐起，看着王佳将太後送來的玉镯對着陽光仔細檢查。
"如何？"姜若彤輕聲問，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被角。
王佳放下玉镯，搖搖頭："無毒，就是普通镯子。"
她頓了頓，"娘娘若是不放心，臣可以再..."
"不必了。"姜若彤接過玉镯，碧綠的玉身在掌心泛着冰冷的光澤，她想起春桃手腕上那隻幾乎一模一樣的镯子，胃部一陣絞痛，“收起來吧，放到庫房最底層。"
王佳欲言又止，最終隻是點點頭，将玉镯裝入錦盒交給秋菊。
姜若彤看着秋菊離去的背影，突然問："王太醫，你說太後這是什麼意思？"
王佳整理藥箱的手頓了頓："或許是...示好？"
姜若彤輕笑一聲，搖了搖頭。示好？那個連親生兒子都能算計的老太太會向她示好？這镯子分明是個警告——看，我能讓春桃給你下毒，也能讓其他人。
"娘娘今日要出席宮宴，臣先為您請脈。"王佳識趣地轉移話題
脈象平穩，隻是有些心神不甯。
王佳開了安神的茶飲，又囑咐秋菊為姜若彤梳個輕便些的發髻："宮宴時間長，别累着娘娘。"
梳妝時，秋菊格外用心。她為姜若彤選了件湖藍色繡銀線牡丹的宮裝，既不過分華麗，又襯得肌膚如雪。發髻挽得簡單大方，隻簪了幾朵珍珠花并一支金步搖，耳垂上戴着謝彬馨送的銀耳墜。
"娘娘真美。"秋菊由衷贊歎，"今日宮宴，定能把那些娘娘都比下去。"
姜若彤看着銅鏡中的自己，卻想起太後那對玉镯。
今日宮宴，太後會出席嗎？她現在實在是害怕張怡然害怕的緊。
"簡單些就好。"她輕聲說，"今日主角是陸将軍他們，我們别搶風頭。"
正說着，李志浩在門外求見。他今日換了身嶄新的侍衛服，腰間佩劍擦得锃亮，見到姜若彤行禮如儀："娘娘，時辰不早了，該動身了。"
姜若彤注意到他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李侍衛昨夜沒休息好？"
李志浩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關心這個："回娘娘，昨夜輪值。"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北境使者提前入宮了……"
"陛下...怎麼說？"
李志浩搖頭："卑職不知。程統領親自接手了。"
姜若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跟着李志浩走出永壽宮。
初夏的陽光已經有些灼人，照在宮牆上泛着刺目的白光。她眯起眼，看着遠處太和殿金碧輝煌的屋頂，心頭莫名湧起一絲不安。
太和殿前已經熱鬧非凡。
文武百官按品級站立兩側，妃嫔們則在偏殿等候。姜若彤一到，立刻有宮女引她去了上首位置——就在謝聿的龍椅旁，比淑妃、賢妃的位置還要靠前。
這個安排引起一陣低聲議論。
姜若彤垂眸坐下，能感覺到無數道或嫉妒或探究的目光刺在身上，淑妃鄧钰凡坐在她斜後方，雖然妝容精緻，但眼中的怨恨幾乎要化為實質。
"明嫔妹妹今日氣色真好。"鄧钰凡假笑道，"看來永壽宮的風水确實養人。"
姜若彤正要回應，賢妃董钰曦突然插話："淑妃姐姐今日這身衣裳真華麗，是尚服局新制的吧？”
她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讓鄧钰凡輕哼一聲，沒再糾纏。姜若彤向董钰曦投去感激的一瞥，後者微微一笑，眼中滿是善意。
忽然，殿外傳來一陣騷動。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陛下駕到——"
所有人立刻起身行禮。謝聿穿着一身明黃色龍袍步入大殿，頭戴金冠，腰系玉帶，整個人如太陽般耀眼。姜若彤偷偷擡眼，發現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
"平身。"謝聿的聲音沉穩有力，目光掃過殿内衆人，在姜若彤身上停留了一瞬，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衆人落座後，太監總管高聲宣布："宣北境凱旋将士入殿——"
殿門大開，一隊戎裝将士昂首而入。為首的正是陸執，一身铠甲在陽光下泛着冷光，英俊的面容如刀削般堅毅。
他身後跟着幾位将領，其中有個生面孔——約莫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子，眉目如畫，氣質溫潤，與周圍鐵血将士形成鮮明對比。
"那是誰？"姜若彤小聲問身旁的董钰曦。
董钰曦搖頭表示不知，謝聿卻似有所覺，微微側首："鎮北将軍家的小侯爺沈平川。"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附近幾位妃嫔都聽見了。鄧钰凡眼中閃過一絲算計，顯然在琢磨如何拉攏這位新貴。
陸執等人行至禦前，單膝跪地："臣等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謝聿擡手："愛卿平身。北境大捷，多虧諸位浴血奮戰。"
陸執起身，聲音铿锵："此乃臣等本分。"
他側身讓出身後将領，"鎮北将軍因軍務在身未能返京，特命其子沈平川代為面聖。"
沈平川上前一步，行禮如儀："微臣沈平川，代父向陛下請安。"
謝聿微微颔首："鎮北将軍忠心可鑒，朕心甚慰。"
他環視衆将，"諸位有功之臣，可有何心願？朕必應允。"
沈平川恭敬道："家父隻願邊疆安穩，百姓安居，别無他求。"
謝聿眼中閃過一絲贊賞，正要開口，陸執突然上前一步："臣有一請。"
"講。"
陸執深吸一口氣，聲音響徹大殿："臣請陛下賜婚——求娶謝彬馨小姐為妻！"
殿内瞬間鴉雀無聲。姜若彤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個冷面将軍陸執，竟然當衆求娶人人避之不及的謝彬馨？
謝聿顯然也很意外，眉頭微挑："謝彬馨？你确定？"
"臣心意已決。"陸執擡頭，眼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上次她不願，這次臣相信她會願意，求陛下成全。"
謝聿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好。朕準了。"
這簡單的三個字在殿内激起千層浪。百官面面相觑，妃嫔們竊竊私語，誰不知道謝彬馨擅長巫蠱之術，陸家世代忠良，怎會...
就在這時，殿外太監尖聲通報："北境使者到——"
一個身着異域服飾的中年男子大步走入，身後跟着四名随從，擡着一個蒙着黑布的籠子。使者行至禦前，右手撫胸行禮："北戎使臣阿史那參見大謝皇帝陛下。"
謝聿面色不變："免禮。使者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阿史那笑容詭秘："我王感念陛下仁德，特獻上一份厚禮，以示兩國修好之意。"
他轉身示意随從揭開黑布。
籠中竟是一個年輕男子！一襲白衣勝雪，黑發如瀑，面容精緻得近乎妖異。最令人震驚的是，他的眉眼與謝聿有七分相似！
殿内一片嘩然。姜若彤倒吸一口冷氣，這是……
"此子名喚阿蘭達，按中原說法可稱'謝長安'。"阿史那意味深長地看着謝聿，"
我王知陛下日理萬機，特獻上此子為陛下...解悶。"
這番話說得暧昧至極，幾個大臣已經氣得臉色鐵青。謝聿卻面不改色，隻是眼中寒光一閃："使者有心了。"
謝聿眸光一沉："楊雪婷。"
一位身着绛紅飛魚服的女子應聲出列。
不同于程曼琳的銀面具，楊雪婷面若芙蓉卻眉含英氣，腰間軟劍在陽光下泛着水紋般的光澤："臣在。"
"帶下去安置。"謝聿淡淡道，"試試他的身手。"
楊雪婷領命上前，右手始終按在軟劍柄上。謝長安乖乖走出籠子，經過禦座時突然擡頭詭笑，與謝聿四目相對。那一瞬，姜若彤分明看到他眼中閃過一絲詭異的笑意。
"陛下..."她忍不住輕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