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安放下筷子，用手背蹭了蹭被顧燕打到的地方，他站起身，面對顧燕，盯着她的眼睛說：“你為什麼不希望我離你遠一點，你不是一直覺得我惡心嗎。”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免得你跑到京市去又跟你那個爸一樣做些丢人現眼的事情，我可丢不起那個人。你現在就給我把志願改了！”

顧淮安明白顧燕在想什麼了，他對顧燕一笑，說道：“不是這樣吧。你隻是掌控不了我爸就又想來掌控我，但我現在要是走了你就再也沒有可掌控的對象了，也再也沒有人可以給你施展權力了對吧。”

“你少給我說那些沒用的。”顧燕沒有回應顧淮安的話，她扯着顧淮安到了電腦前，繼續說：“我看着你把志願改了。”實際上顧燕的心事被戳中，她有些心虛才避開了顧淮安說的話，把話題又轉移到了志願上。

“你不要想了，我不會改。”顧淮安甩開顧燕的手，轉身就想往自己房間走，然而他還沒走幾步就被顧燕扯住頭發重重撞到了牆上。

“你以為你被錄取了我就會給你交學費嗎？！是不是非要我從這跳下去你才願意改！”顧燕指着窗戶對顧淮安吼道，兩行眼淚卻順着她的眼角滑落。

顧淮安沉默地捂住了頭上被撞到牆的地方，在撞到牆上的瞬間他的腦子裡頓時就浮現出了曾經和魏清在巷子裡的那一幕。他在心裡無奈地想道：怎麼這兩個人幹的事情都一樣，他們才是真的母子吧。

顧淮安轉過身平靜地望着顧燕，“你就非要在别人身上尋找自我價值嗎。”

“你說什麼？”顧燕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

“你接受現實好嗎。我爸是個同性戀，煉銅癖，他騙了你，和你結婚了，他還襁褓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你的兒子也喜歡男人。”顧淮安用平靜得近乎冷漠的眼神注視着顧燕，語氣也是冰冷得像是機器。

“閉嘴！”顧燕捂住了耳朵尖叫道，顧淮安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她一直不願意去接受的真相。

顧淮安上前一步掰開了顧燕捂住耳朵的手，他低着頭看着顧燕，毫不心軟地繼續說：“你沒辦法改變這一切，沒法掌控我爸，也沒法掌控我，這都是現實。别再逃避了。”

顧燕低着頭抽泣了許久，但很快她卻突然擡起頭狠狠瞪着顧淮安說道：“你要是不改志願的話，我現在就從這跳下去。”

她還是選擇了逃避現實。

顧淮安看着顧燕，輕歎了一口氣，松開了抓着顧燕的手，他勾了勾唇角對顧燕說道：“好啊。”

顧燕聽到這句話眼睛瞬間瞪大了，她沒想到顧淮安會這樣回答。顧燕猛地推開顧淮安，顧淮安被她推得後退了兩步，然後顧燕沖到窗口，用力推開窗戶，跳了下去。

而顧淮安冷漠地看着這一切，樓下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和路人的驚叫。魏清閉了閉眼，一步步地走到窗邊，望向樓下。

顧淮安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低頭捂住了臉。

當顧淮安從警局出來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他沒有回家，而是在街上遊蕩，雖然已經是這個時間，但街上的人依舊不少，空氣裡帶着令人窒息的悶熱。

顧淮安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身上還穿着今天去學校時候穿的校服，在他對面有一個歌手站在街邊抱着吉他在演唱一首他沒聽過的歌。

媽媽，他們抛棄了我，像歌唱一樣，就抛棄了我。

媽媽，我是多麼愛你，當你沉默的時候，我愛你。

隻是那些猛烈的情緒，在睡不着的時候折磨着我。

我那早已死去的父親，在沒有星星的夜晚看着你。

媽媽，我會在夏天開放嗎，像你曾經的容顔那樣。

媽媽，這種失落會持久嗎，這個世界會好嗎。

忘記一些隐秘的委屈，在回頭觀望的時候迷失了自己。

我的正在老去的身體，從某一天開始就在漸漸死去。

媽媽，我愛你。

顧淮安在路邊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完全放空了自己，什麼也沒想，直到突然下起的大雨讓他清醒了過來。

顧淮安摘下眼鏡，擡頭望着天空，雨水打在他的臉上，和不知道什麼時候湧出的淚水混在一起。

媽媽，我居然愛上了她，像歌唱一樣就愛上了她。

媽媽，當你又回首一切，這個世界會好嗎。

媽媽，我是多麼恨你。

當我歌唱的時候，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