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思葉和安喻如何了。
希望早些逃走,不要因他受到牽連。
衣袂獵獵,烏發飄揚,沉沉夜色染上雙眸,安露青微眯起眼,凝視着前方某處。
下一秒,一陣劍雨自那處襲來,直殺安露青!
隻可惜,那劍雨與他隻差分毫,便詭異地停下了。
隐隐約約間可見數刃上纏繞着寸寸紅絲。
“破。”
輕語滾出,一陣清脆的铮鳴聲在林中回響,一點點雪色齑末随着離去殘影灑落。
那人再次隐入夜色,消失在衆人視線中。
“掌門大人,他實在太能跑了。”一弟子躍下落地,對姜尋作禮,恭敬道。
姜尋雙眸布滿血絲,胸口壓抑着怒氣不得發洩,下意識撥起佛珠。
她瞪了眼一衆弟子,恨鐵不成鋼,自顧自地抽去弟子的靈劍。
“你們給本座越過去包圍他,本座佯作一人逮捕他,讓他放松警惕,待到了時機,你們就給本座一舉拿下他!”
“是!”
旋即,姜尋便朝安露青消失的方向追去了。
其一弟子望着姜尋的身影,不禁升起一抹憂色。
“掌門她真的沒問題嗎?我聽說她手臂上不是有咒文會扼制靈力嗎?”
一弟子叉腰,呼出一口氣:“哎别擔心了,都身為掌門了,再扼制靈力,也不至于連個逃犯都打不過吧?再說,她死了也挺好,每天在宗裡看到她瘋瘋癫癫的,我都覺得丢臉死了。”
“聽說掌門連家族也因那人滅了,若是再追不到,她哪有顔面面對地下族人呐!”
“注意言行!”領頭弟子轉眸看了眼剛剛說話的弟子,“眼下不是還沒有确定姜家和安家就是那個安露青滅的嗎?”
“哎!你傻啊?不是他,那還能是誰?難不成是玄武宗?”
黑影閃過林中,驚起飛鳥。
安露青轉頭看向窮追不舍的姜尋,眸中陰暗漸深。
突然間,他轉了方向,姜尋見狀,便也縱身跟上。
“安露青!給本座站住!”
姜尋怒喝一聲,竟真叫不遠處的人停下,轉身撞上她的視線,如生死争鋒。
“姜掌門先前真是好大的口氣。”安露青撇開樹枝,月光浸眸,照明了那份鄙薄之意。
姜尋瞬間惱怒,擡劍直指人喉,盛氣道:“本座代表仙門前來逮捕罪犯安露青,而你已無退路!最好給本座安分點!”
安露青聞言,哼笑出聲,“姜掌門一推六二五,又散播消息将兩家起火一案歸結于我...算盤都撥爛幾個了吧?”
“呵!别以為本座不知你與朝家有聯系!你害本座三千族人火葬于此!本座還未尋你算賬!”
安露青嗤笑,心裡隻有一個答案:李懿。
兩場火極可能是他謀劃,是為徹底鏟除音華宗。不然姜尋光是知曉他用了朝家的女暗衛,豈敢将兩家火案的鍋全扣他頭上?
看來緣錦謝家一案,玄武宗懈怠未下手,是在為今日的萊山一案做準備。
安露青半垂烏睫,隐下思慮,并未理會不遠處的怒吼。
陡然,劍刃破月而來,裹挾着運作不順的紊亂靈氣。
安露青不屑地單擡一眸,側身避過,旋即召劍相擊。
“落魄至此,便乖乖束手就擒!”
安露青輕松應對着拙劣招式,每一抹眼神都帶着攻擊性的挑釁:“你在說笑嗎?”
月下二影相撞,疾斬破風,劍鳴長嘯。
隻是半刻,姜尋被撞得虎口發麻,不得不與人拉開一段距離。
“姜掌門該不會連自己的徒兒都不如吧?”安露青咽下喉間血,漫不經心地嘲道。
未及姜尋反駁,安露青便搶先道:“哦對,是我記性不好,忘記了姜掌門不惜代價,将短時間便可提升修為的毒丹全部喂給了自己徒兒。”
“時間久了,自然落後于自己的親傳弟子了啊。”
姜尋瞳孔微縮,緊攥劍把的雙手痙攣一瞬,“你給本座閉嘴!再說一句話本座就将你的舌頭拔下來!!”
安露青的笑不達眼底:“不僅是藥人,還是為你帶來收益的豬仔。你該不會真的在意那徒兒吧?怎麼兩個人都像條聽話懂事的狗?”
安露青抓住了她的底線,對着惱羞成怒的姜尋,身形從容,出手狠毒。
“你說誰像狗?!信不信本座将你碎屍萬斷?!”
被指腹碾過的佛珠竟出現了一絲裂痕。
姜尋怒氣沖腦,想一鼓作氣殺了他!可咒文在,靈脈被封,隻得流下點滴靈氣以維持肉身。
然而,她發現幾百年辛苦攢下的一點點靈氣根本無法凝聚!
這讓姜尋再次墜入更深的黑暗。
這算什麼?
她明明是個掌門,是個仙人。
見姜尋那點理智即将消失,安露青笑了笑,對上劍刃,雙色交錯,殺機乍現。
安露青瞥見那手臂上的咒文,譏笑道:“大言不慚啊姜尋,你沒有法力,又如何殺死我?”
安露青哪有那日見思葉前求她的可憐模樣?至如今,隻有那股輕蔑。
姜尋斬過他劍,扛不住體内限制,以劍撐地才勉強直起身。
攥劍的手心出了汗,全身也是冷汗。
沒有法力的她,一生隻得為音華宗那群狗日的長老做牛做馬!甚至被六界背地裡冠名為“傀儡”!
世人唾棄她是廢物,她嘔心瀝血煉制丹藥,隻為證明自己并非無用之人,可那些人卻換了個法子來侮辱自己,說自己利用徒弟修行詭道魔丹!心性險惡!
不過是追求自己所想!又有什麼錯?!難道她的怡兒沒有樂在其中嗎!
她咬緊了牙關,額角青筋暴起,五指近乎要嵌進劍把裡。
憑什麼?
這一次,她仍選擇怒吼,将藏于骨子裡的恥辱自卑爆發殆盡,用極度暴戾混亂的劍式,表達自己的不甘。
她雙目如炬,頻繁落下殘存記憶中的劍法,卻在對方眼裡始終是蝼蟻的掙紮。
安露青對她那爛到全是破綻的劍法,再無任何耐心。
于她而言,是全力一擊。與他而言,不過是無可利用的廢物。
爍影交替,此消彼長,生死一劍斬滅月輝,顫枝驚鴉,暴然濺起的烏血染紅白月,深紮骨肉的尖利再也拔不出來。
崩然一聲,赤紅佛珠斷裂灑落。
“怎麼?莫非你還等着你家弟子?”
失去平衡的身軀撞在樹幹上,拖着一長血痕,脫力跌下。
安露青逆光走來,揮去劍血,臉上冷漠暴露無遺。
“哼,跟她一樣,都喜歡貪生怕死地拜佛求欲。”
最後一劍刺下,不帶絲毫猶豫,直至大片血紅滲透素衣角,才罷休。
昏黑月夜又陷入了死寂。
他不屑地瞥了眼那具屍體,随意拭去側頰血,咽下血沫,正要轉身離去——
“你想去哪兒呢?安家嫡子,安露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