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點頭，起身時不着痕迹地歎了口氣。

——

車緩緩駛入醫院停車場，李洙赫手指剛搭上車鑰匙準備熄火，餘光瞥見副駕上已然熟睡的李天宜。陽光穿過車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垂着，底下透出淡淡的青影。

他握着鑰匙的手頓了頓。

引擎聲戛然而止的瞬間，睡夢中的李天宜無意識地皺了皺眉，身子又往車窗方向靠了靠。李洙赫看着她這略帶防備的睡姿，想起她強撐着精神、笑容僵硬地下樓時的樣子。

指節在方向盤上輕敲了兩下，他重新點火，利落地掉轉車頭，駛離了停車場。後視鏡裡，醫院冰冷的玻璃幕牆漸漸縮小、遠去，最終倒映出一片空曠的湛藍。

車載屏幕顯示：14:30。李洙赫把空調溫度悄悄調高了兩度，順手關掉了導航的電子語音提示。

......

七月的漢江邊，熱浪蒸騰，連空氣都微微扭曲。李天宜迷迷糊糊睜眼時，發現車停在濃密的樹蔭下。冷氣口正對着她泛紅的臉頰，幾縷發絲被薄汗貼在頸側。

“不是說回醫院.....”她揉着眼，聲音裡還帶着濃重的睡意。

李洙赫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側身看她睡眼惺忪、懵懵懂懂的樣子。“改主意了。”他嘴角噙着一絲笑意。

“嗯？”她甩甩頭驅趕睡意，“要綁架我啊？”話沒說完，自己倒先笑了。他們認識這麼久，向來是她随心所欲，倒是很少見到李洙赫這麼任性的一面。

“是啊，”他笑着解開安全帶，“綁你來陪我工作。”下巴朝不遠處正架設設備的攝制組方向揚了揚。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洪宗玄正踩着滑闆上在樹蔭處來回穿梭，幾個攝像師跟着他移動，反光闆在烈日下反射出刺眼的白光。

“是你跟宗玄xi那個時尚節目？”她徹底醒了，挑眉看向李洙赫。

“《Style log》”他突然傾身靠近，一股清爽的柑橘調古龍水氣息襲來。李天宜下意識後仰，脊背貼上冰涼的皮椅靠背。他修長的手指利落地“咔嗒”一聲解開她的安全帶，腕表在陽光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斑。

距離近得她甚至能看清他鼻尖沁出的細小汗珠，以及襯衫領口下那道若隐若現的鎖骨凹陷。空調的冷風與他身上蒸騰的熱意奇異地交織纏繞。“會玩滑闆麼？”他壓低聲音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廓。

沒等李天宜回答，洪宗玄元氣十足的招呼聲已經傳來：“哥！Celeste，你也來啦？！”他一身oversize的黑色長袖T恤配短褲，踩着滑闆風風火火地滑到車邊。

“等下你就知道了。”李天宜狡黠一笑，率先推門下車。

洪宗玄滑到跟前刹住，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個來回。李洙赫仍穿着上午采訪時的西裝三件套，李天宜更不用說了。兩人并肩而立，宛如剛從某場名流商宴上出逃。

簡單打過招呼，李洙赫就領着李天宜直奔臨時化妝間。再出來時，李天宜套上了他的備用白T恤，寬大的衣擺空蕩蕩地垂到大腿，黑色運動短褲下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她随手拆了發髻，松松垮垮紮了個低丸子頭，幾縷碎發黏在汗濕的頸間。

李洙赫也換了一身和洪宗玄差不多的打扮，見她出來，順手把棒球帽和墨鏡扣她頭上，“放心，鏡頭裡不會拍到你。”

李天宜無所謂地點頭，墨鏡滑到鼻尖。她突然彎腰甩掉腳下的高跟鞋，光腳就要直接踩上發燙的柏油路。

“呀！”李洙赫眉心一擰，攥住她胳膊，不由分說把人塞回副駕。轉身時，洪宗玄已經踩着滑闆溜了過來，變戲法似的從背後甩出個鞋盒。

“37碼，全新的。”他笑得一臉促狹，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

李洙赫打開盒子，拿出雙黑色帆布鞋。剛屈膝要蹲下，就被李天宜慌亂地拍開手背。“我自己來！”她俯身時，鼻梁上架着的墨鏡滑落掉在地上。

李洙赫彎腰撿起。等她系好鞋帶，像隻小鹿似的蹦下車，他擡手把墨鏡穩穩架回她的鼻梁。樹脂鏡框帶着他的指尖的溫度，壓住她輕顫的睫毛。“摔倒了可别哭。”警告的話裡，分明藏着笑意。

“切，睜大眼睛看表演吧你！”她一把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滑闆，一個漂亮的蹬地就滑了出去。寬大的T恤下擺瞬間灌滿江風，丸子頭散落的發絲在陽光下恣意飛舞。滑闆輪摩擦着滾燙的地面，劃出一道道流暢而自由的弧線，像隻終于掙開牢籠、振翅掠向晴空的飛鳥。

她在十幾米外一個漂亮的甩尾急停，轉身，墨鏡推上頭頂，沖着李洙赫勾起食指。汗珠順着她清晰的下颌線滾落，沒入衣領，嘴角揚起一抹肆意又張揚的弧度。

洪宗玄單腳支着滑闆，看着李洙赫抄起滑闆追過去的背影，搖頭吹了聲口哨。“啧啧，哥這回，是徹底陷進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