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飯了嗎?”李天宜看了眼手表,早過了午飯點。以她對李洙赫最近工作忙碌程度的了解,這人十有八九是空着肚子趕來的。
“還沒,一起吃點?”李洙赫此刻倒有些後悔,路上沒順道買點吃的過來。
“好。”李天宜幹脆地點頭,“醫院食堂就算了,出去随便吃點吧。”
車子利落地倒出車位,滑出昏暗的地庫。正午的陽光猛地刺進來,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這一上午的迎來送往、笑臉應酬,簡直比扛着相機連拍三天還耗神,現在總算能透口氣了。
“想吃什麼?”李洙赫打着方向盤,眼角餘光掃過她眉宇間藏不住的倦意,“附近有家參雞湯,味道很不錯,也很清淡”
“都可以。”她整個人放松地陷進椅背,又懶洋洋地補了一句,“隻要不是挂着‘三星’招牌的就行。”語氣裡難得透出一絲輕快。
李洙赫輕笑出聲,方向盤一打,拐進一條林蔭小道。老銀杏樹枝葉婆娑,陽光碎成光斑,像撒落的金粉在擋風玻璃上跳躍。他故意放慢了車速,讓這份難得的清淨能多留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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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店窗明幾淨,午市高峰已過,隻剩兩三桌客人。參雞湯剛點上,李天宜的手機就響了。
“Sorry......”她看了眼屏幕,是姑姑,接了起來。“喂,姑母...嗯,我自己在外面吃了...别等我......”聲音裡是晚輩對長輩特有的溫順。
挂了電話,李洙赫給她倒了杯大麥茶:“下午還要回醫院嗎?”
“嗯......估計躲不掉。”她眉心輕輕蹙起,不情願明明白白寫在臉上。“今天上午見到的生面孔,比我過去一個禮拜見到的加起來還多!”她自嘲地撇撇嘴,手指從頭頂比劃到腰間,“像個......擺在商場櫥窗裡的人形模特?”
李洙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套剪裁考究的黑色套裝上。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如此正式的打扮,和平時穿着oversize針織衫、闊腿褲,或是飒爽利落風衣,渾身散發着随性藝術氣息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這種反差,讓他對她那個“顯赫”身份的分量,終于有了更實在的感受。
“下午探病的人少,你早點回去休息吧。”他隻能言不由衷地安慰道。
李天宜歎了一口氣,用勺子攪動着參雞湯:“嗯。你呢?下午還有工作吧?”
李洙赫話還沒出口,就被一個突兀的男聲打斷:“Celeste!”
李天宜擡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她放下勺子,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禮貌的弧度:“洪先生。”
站在桌邊的男人約莫三十出頭,一身筆挺的深灰色西裝,領帶夾上的Logo閃得晃眼。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天宜,完全當對面的李洙赫是空氣。
“真巧,我剛從醫院看完老爺子出來。”男人自來熟地拉開鄰座的椅子坐下,袖口滑出一塊價值不菲的腕表。他看也沒看李洙赫,自顧自從内袋掏出張燙金的帖子,遞過來:“下周五有個私人聚會,都是圈内的自己人,賞個臉?”
李天宜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她沒接那帖子,反而微微偏頭:“抱歉,您是我奶奶那邊的......哪位親戚來着?”
洪道勳臉上的笑僵住了。“我爺爺和你奶奶是親兄妹。”他刻意加重了“親”字,目光輕蔑地掃過李洙赫。
李洙赫神色如常,眼皮都沒擡一下,隻饒有興緻地看着李天宜如何應對。
隻見她伸出兩根纖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夾住請柬,随手就丢在了桌上。“哦,是這樣啊。”她低下頭,重新拿起勺子,專心對付碗裡的雞肉,仿佛眼前杵着的大活人已經化作了空氣。
洪道勳嘴角抽了抽,終究沒再說什麼,黑着臉起身走了。
她慢條斯理地喝完最後一口湯,用餐巾輕輕沾了沾唇角,忽然傾身向前,單手托腮望向李洙赫:“你說...按照韓國法律,四代以内的血親能結婚嗎?”
李洙赫指尖轉動的茶杯蓦地停住,緩緩擡眸,目光如炬:“你奶奶......打這個主意?”他修長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着,不緊不慢,聲音卻沉了幾分,“跟中國一樣,韓國三代旁系血親是禁止通婚的。四代...法律上沒有問題,但傳出去難免惹人非議。”
他放松地靠向椅背,看着眼前這個一臉玩味的姑娘。忽然想起剛認識時,她理直氣壯地打電話給家長,說要翻牆逃學的叛逆模樣。那時候起,她就是如此不按常理出牌。這樣的李天宜,怎麼可能甘心接受家族安排,做一枚循規蹈矩的棋子?更何況,她身後還有一位對她千依百順的外公。
“就像宇彬xi演的《繼承者們》,”她突然輕笑,指尖在桌面上畫着圈,“财閥聯姻的狗血套路。”
李洙赫了解她的底細,倒也不太擔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中帶着促狹:“要是以前的你,肯定直接潑他一臉參雞湯了。”
李天宜歪着頭認真想了想,點頭:“嗯,很有可能。”不知道是想起以前自己無法無天的樣子,還是腦補出趾高氣昂的洪道勳被她潑一身湯的倒黴樣,忍不住笑出聲了。
這是這兩天來,她第一個真正舒展、毫無負擔的笑容。
李洙赫凝視着她的笑顔,直到她收斂笑意,輕聲說:“走吧,送我回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