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一層的紗布揭開，粘黏着傷口的血肉，周靖咬緊了牙關，随着醫生的動作，大顆的汗水滲出額頭，無聲地順着太陽穴滑下。

喬妍站在一邊，看的眉頭緊鎖，心疼不已，用英文問：“不能給他上麻藥麼？”

醫生面色變都不變，一把将最後一點扯下來，“已經濕敷過了，不會拉扯到傷口的。”

周靖最大的傷口在左胸口，紗布揭開，古銅色的精壯胸膛上一條長長的傷口，新長的白肉和發炎的結痂口黏在紗布上，一拉又冒出了血絲，血肉模糊。

周靖悶哼一聲，一把抓住床邊的欄杆，手臂上青筋暴起，可見到底有多痛。

“你，站過去，讓她來！”喬妍實在看不下去了，拉開男醫生，指了他身後的一個女醫生。

“小姐，你不能...”男醫生被拉開，剛想怒斥，看見楊成腰間露出的槍，果斷閉上嘴，讓出位置。

果然，女醫生的手就是比較穩，後續的上藥、包紮，周靖都沒有再痛出聲。

傷口包紮好，喬妍趕緊将手裡的衣服給周靖換上，親力親為，沒有再讓别人插手。

病房外，一個高大的身影握住門把手停住了許久，最後無聲地轉身離開。

一樓的大廳裡，人來人往。

江遠邢大大的一隻坐在那兒，雙手撐着額頭，細碎的劉海擋住了他的臉，渾身散發着一股陰郁的氣息。

一邊的趙璇小小一隻坐在地上，美滋滋地吃着江遠邢叫人送來的午餐，大口咀嚼的聲音隐隐牽動着江遠邢的神經。

“他們一直都這樣麼？”

“你說喬妍和周靖？（咀嚼）是啊，妍妍對阿靖一直都這樣，（嚼嚼）”趙璇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水喝了一口，心滿意足地放下包裝袋，回頭看向陰沉的男人。

她低下腦袋，歪着頭看向江遠邢的臉，好笑道：“怎麼？吃醋了？”

江遠邢扭過頭，聲音裡有些不自然，“沒有。”

想了想還是扭頭問：“你不覺得奇怪麼？”

喬妍居然會那樣伺候一個男人，縱然周靖受了傷，但是也不至于親自給他換衣服，周靖也奇怪，居然就這麼理所當然地擡手接受。

趙璇整理好垃圾，聳聳肩，“沒什麼好奇怪的，周靖和喬妍之間，就連他們的父母可能都插不進去。”

“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江遠邢調查過喬妍和周靖之前的過往，隻提過兩人被一同綁架過，被救後，兩人并沒有太多的交集，隻是兩家的合作多了一些。

“他們呀...”趙璇長長吐了一口氣，背靠着牆，語氣變得悠遠，

“你知道喬心很小就走失了吧？喬心走失後，很多人說是因為喬妍，喬心才會走丢。那個時候，喬妍小小的，還不知道喬心的走失和她并沒有關系，别人一說，她就信了，于是離家出走，要把喬心找回來。”

想到從前的天真的小喬妍，趙璇目光裡流露出懷念。

“所以，她就被綁架了？”

“嗯，”趙璇點點頭，“當時他們家也不太平，有人就盯上了喬妍，開口要五千萬才肯放人。喬妍他爸不願意出這筆錢，非要報警，可是歹匪說，看到警察就撕票。後來是喬妍媽媽堅持沒有報警，讓私家偵探去談判。”

“歹匪拿了錢，也并沒有放了喬妍，反而把她賣進了山裡。喬家人找了好久也沒找到，最後隻能放棄。”

“這和周靖有什麼關系？”江遠邢皺眉，“是他找到了喬妍？”

趙璇點點頭，臉上帶着與有榮焉的笑容，“是啊，周靖不知道為什麼，就很喜歡這個小妹妹，自己一個人帶着人進了山，堅持不懈找了兩個多月，硬是在一戶人家的地窖裡把她找到了。”

當時的周靖也不過十六歲，一個半大的小子，在和同伴走散了的情況下，依舊沒有放棄。找到喬妍時，他被那戶人家打得半死，可即便這樣，也還是硬拖着受傷的身體把喬妍從地窖裡背出來。

喬妍一直被關着，突然被救還沒來得及高興，周靖就倒了下去。

沒人知道，喬妍是怎麼在山裡待了一個多星期，又是怎麼獨自一人把周靖從山裡帶出來的。

隻是從那以後，喬妍和周靖之間就有着一種外人無法理解的關系。

在這個關系裡，他們不是親人，也不是愛人，勝似親人，超越愛人。

兩家也想過撮合他們，奇怪的是，兩人都沒有這個想法，他們坦坦蕩蕩，反倒顯得其他人多此一舉。

“...就是這樣啦，我們都習慣了。後來怕喬妍有心理陰影，兩家把這件事壓了下來，也沒人敢在喬妍面前提起。”

聽完趙璇的解釋，江遠邢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早在聽到喬妍被關在地窖裡時，江遠邢身上的怒氣就已經壓制不住，再聽到喬妍帶着周靖在山裡流浪，他甚至動手殺人的心都有了。

難怪他隻查到了綁架的事情，原來具體的細節都被壓了下來。

“所以這麼多年，喬家沒有帶她去看心理醫生，隻是讓她自己克服？”

“妍妍隻在剛回來的那一兩天有些精神萎靡，傷好了後就和正常人一樣，喬家是因為心理醫生的建議，才決定壓下這件事。”趙璇回憶這些年，喬妍除了在周靖的事情上有些偏激，其他事都表現的很正常。

“正常？”江遠邢想起喬妍剛剛得知周靖出事時的表現，身上的怒氣慢慢散去，低歎一聲：“未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