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話音剛落,房間内一時頗為安靜,唯有他和王恒甫二人面面相觑。
“一般這種時候,恒甫你是不是應該對本王說些什麼?如果你什麼都不說,豈不是顯得本王很自作多情。”成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對着王恒甫笑着說道。
王恒甫上前幾步,來到成王塌前,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道,“殿下,我看您席間飲了不少桃花醉,以為您真的喝醉了。這醒酒湯您要不還是喝一點吧,我特地吩咐他們煮了些養胃之物......”說着,便将手中玉碗端給成王。
“雞蛋、蜂蜜、雪梨、蘋果......”成王盯着玉碗中上下漂浮的蘋果屍骸,臉頰不自覺地抽搐,“還有本王最讨厭的雞蛋。恒甫你這醒酒湯,莫不是照着毒藥配的吧。”
看出成王的猶豫,王恒甫連忙道:“殿下放心,這個方子是我母親告訴我的,能很快緩解酒後的不适。既然母親這麼說了,想必此方也确實甚為有用,還請殿下先試試吧。”
看着面前極力向自己推薦毒藥的王恒甫,成王忽地喊道:“黎紀呢?他身體怎麼還沒恢複?此處離臨陽距離也不算遠,算着日期他應當已經到了此處才對。按照原定計劃,兩日後我們便會前往陳郡的試點了。”
王恒甫思索道:“小黎在出臨陽之時,曾有消息傳來,想必也就在這幾日之内便能趕到,請殿下不必過于憂慮。有關兩日後的試點,我已經做好了安排。陳郡這地,面上端的是風平浪靜,實則内裡多方勢力交織。這陳必聲和陳平安二人,表面看在錢銘一事上矛盾不少,但畢竟二人是叔侄,未必不是故意做樣子給我們看。”
成王點點頭,沉吟道:“這陳平安年紀輕輕,便能做到太守一職,絕不能小觑。恒甫,你去好好查一查他和錢銘以及鄭繼良三人之事,他們在未認識之前發生的事情,也要詳細調查。”
王恒甫拱手領命,退至門邊時,又有些擔憂的看向成王道:“成王殿下,這醒酒湯還是能夠緩解些飲酒的痛苦,您要記得趁熱喝一些。”說罷,便掩上了房門。
看到小唐僧走了後,成王長舒一口氣。他将醒酒湯推到一邊,心道有時這王恒甫也太過于婆婆媽媽。自小時起他便這般啰嗦,随着年歲增長,反而愈加喜歡做這些照顧人的事情了。
成王從未見過王恒甫的父親,自他有印象起,便隻知王相而不知其父。甚至有一段時間,朝廷内外竟還有人傳言王恒甫乃王相和陛下的私生子,逼得崇德帝不得不出面澄清王恒甫并非皇室血脈,才将風波壓下。
話雖如此,但崇德帝在未登基前,便與王相結下淵源。其實若算算年歲,王恒甫俨然就是崇德帝的親子。此次新政,他甚至直接将王恒甫破格拔擢為常平使,此舉不由得讓人多想。
然而皇家之事,縱有千萬般相類,若崇德帝聖心未予明诏,那王恒甫為遺珠之事終究隻是鏡花水月的揣測。
“咚咚咚——”
蓦地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成王的思考,他下意識地直接向門外喊道:“王恒甫你怎麼又回來了,本王醒酒湯已經喝了,你若再敢聒噪......”
敲門聲在頓了頓後,又锲而不舍地響了起來。成王猛然起身推開房門,剛準備開罵,卻突然發現門口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人。
“有意思。”成王斜倚門框,玩味地笑道:“怎麼是你來找本王了?”
錢銘屋宅。
燭芯爆開的聲響打破了供案前的寂靜。
看着夫妻二人将泥娃娃供在錢銘的牌位之下,小螺的心中五味雜陳。他擡首,望向案台上擺放着的冰冷的大啟太守忠介錢銘之神位。錢銘政聲清正,惠民有方。但這案上供着的,亦是曾與弟子悖逆倫常之人。
身為局外之人,小螺無法對錢銘做出任何的評判。此刻,他隻想将夫妻二人平安送上扶風山。
“公子可知,此話話憋在我心中許久。今日,今日終得一吐為快!”那書生不顧自己妻子的阻攔,一把攥住小螺的手腕。
“正如我妻子所言,雖然我并不願承認此事,但錢太守卻和其學生有一子。在下并非是想為錢太守開脫,但若萬一,錢鄭二人是兩情相悅呢?這又怎能說成是誘騙。”
說到情緒激動之時,書生急促地呼吸着,一旁的妻子連忙給他順背。書生拍拍妻子的手表達謝意,又緩緩對着小螺道:“我知道,聽了我的話,公子一定會覺得我是被錢太守迷了眼失了心智,才會如此為其說話。我不懂官場上的大道理,隻知道誰是真的想對百姓好。公子,實不相瞞,其實一早,陳縣便已經開始實行對田苗的改革。”
此話一出,小螺頓時起了興趣,這不正是自己此次前往永州的來意。“那這效果如何?是在陳太守的推動下進行的嗎?”
書生望向了自己的妻子,她會意點頭,對着小螺道:“還是我來和公子說吧,我就是從陳縣中出來的。初行田苗法之時,确如久旱逢甘霖,緩解民衆疾苦。”
陳縣,位于臨陽東南,土地肥沃,自古便以水稻種植為主。然而一些富戶卻憑借特權大量兼并土地,青黃不接之時,農民被迫去找放貸人借高額“倍息”,最終導緻家破人亡。田苗法之三分息,遠低于民間之七分息。
她忽地咬住下唇,望着陳太守牌位下的泥娃娃,悲痛道:“田間的稻穗尚知曉低頭求生,偏偏卻有人容不下百姓挺直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