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我看的真真的,陳縣的一個小吏逼迫陳阿婆去簽那田苗貸。陳阿婆不願,便與那小吏起了争執。争吵中小吏伸手推搡陳阿婆,陳阿婆的孫子小宇便沖上前去和那小吏理論。”
“沒想到,沒想到.......”書生妻子的話音忽然哽咽道:“等到二人回頭之時,那陳阿婆卻因腦袋碰在田埂的石頭上,一下給摔死了。小宇撲上去抱住阿婆,那小吏卻說是小宇推的阿婆,将他抓起來直接下了大獄。好好的一家,就這樣散了。”
一旁的書生冷笑道:“有同樣的遭遇的,又何止小宇一家。那段時間因躲避強制貸款,跑進山裡的人可不少。錢大人或許就是發現其中的不妥,才要求停止頒行田苗法。沒想到卻被小人使手段,引出鄭繼良一事。”
小螺瞪大了雙眼,驚訝道:“很多陳縣居民跑進山裡?竟然還會有這樣的事情?那你們為何不向臨陽上報這官吏欺壓平民之事。”
書生搖搖頭,無奈道:“本來這陳縣土地大多就聚集在富戶老爺們的手裡,陳縣淪為流民的人數就不少。這新政乃是王相之策,永州官員皆視王相為标杆,又怎肯承認新政的不是?”
書生恨恨道:“那些官老爺們要的政績,從來都是蘸着人血寫就的。”
小螺蓦然望向天穹,不知成王和王恒甫那邊,可曾有聽過錢太守的事情。他将夫妻二人的話全部暗自記下,決定等到見面之時一定要告知二人。
文登山位于永州陽平郡和中山郡之間,小螺護着二人,一路順利的來到文登山下。
遙山萬疊雲散,文登如畫。
若說這螺山生來帶有會當淩絕頂,一覽衆山小之淩然盛勢。那這文登山就是這山雲吞吐中,淡綠深青的連綿遠山,悠然不絕。
小螺本以為在這蜿蜒山路之中,會有扶風派子弟前來接引上山求診之人。可自山腳行至半程,未曾想卻不見一人。
愈往上行,山路兩旁出現更多的打鬥痕迹。殘肢斷臂散落在山間不知名的花叢中,血珠浸透花瓣,在風中不住顫動。
小螺深覺不妙,倏然止步,回身對着面色慘白的夫妻二人道:“今日這文登山上情況不對勁,似是有入侵者,想必這扶風派無人下山來接引也是因此緣故。你二人不會武功,今日還是早些下山為妙。我得先去山上先探探扶風派的情況,若遇強敵可能無法護你二人周全。”
說話間,他将自己攜帶的佩劍交給女子,道:“萬一路上遇上歹人,還可用此來防身,你們趕快離開這裡吧。”
夫妻二人何曾見過這等場面,看着樹葉上滴答的濃稠血迹,再想要上山也是有心無力。
女子将劍推還給了小螺,“公子,我二人不會武功,拿上劍也是無用。你上山恐怕會遭遇強敵,豈可失了兵刃?公子一定要注意安全。”說罷,女子便拽着書生往山下跑去。
小螺一直目送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文登山的霧霭之中,才轉身繼續奔上山頭。
他一路拾級而上,來到山腰亭中。隻見石亭周圍血迹斑駁,柱上滿是劍氣刻痕,此處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惡戰。半截斷刃正插在庭外石柱之中,入侵文登山之人中必有一二武功極強的内力高手。
小螺心念一動,這文登山扶風派林掌門和師傅有交情,今日既有危難,斷不能袖手旁觀。不知這襲擊者究竟是何人,竟會對懸壺濟世的扶風派痛下殺手?
思忖間腳下生風,轉眼已至扶風派正堂之中。甫一踏入,小螺便發覺扶風派建築别有洞天,較普通廳堂則顯得要高上許多。他伏在地闆上幾經推敲,發現原來是因為大堂底層建有多個暗格用以儲存藥材,若非通曉機關之術之人仔細貼近觀察,難以窺破其中的奧秘。
小螺正站在堂中四處張望,忽聽得有腳步靠近,他便運力打開一個暗格閃身入内。這暗格想必也是扶風派請能工巧匠進行鑄造,設計的甚為精妙,從下方竟可将堂内發生之事看的一清二楚。
他從下往上看去,隻見廳内進來三人。為首那人是一身着淡黃衣衫的女子,長發卻隻用一發帶松松挽起,衣擺随着步伐輕揚,站定後卻不回身看身後二人。
女子背後二人,一胖一瘦。胖的像剝了皮的鹌鹑蛋,瘦的像被火烤過的麻稭稈。二人在女子身後站定,瘦子先開口說了話。
“林宗主,我家少爺是真心邀您下海,都是老熟人,何必鬧這麼僵?您若是肯去我們那,我們立刻就将您門下衆人給放出來。”
瘦子說着,狠狠地撓了頭,撲簌簌地,紛紛落下片片鵝毛飄到小螺面前。
啊,下雪了。不過小螺感覺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