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的計劃沒有得逞。
禅院影作為來電鈴聲的《第九交響曲》剛響起的時候,五條悟還試圖阻止他接聽,上蹿下跳地威脅說“你也不想……吧”。
同為禦三家繼承人,五條家的這位大少爺沖浪速度确實是太快了,差不多到了讓人難以承受的地步。
禅院影面無表情、眼疾手快地按下接通。
“禅院影。”電話那頭的男人指名道姓地說,“車已經到高專門口了,你自己出來吧。”
禅院影沉默了半秒鐘,在五條悟“不許去不許去”的背景音裡應聲說:“是,家主。”
電話挂斷了。五條悟咳嗽了一聲,揭起眼罩,猶猶豫豫地問:“禅院直毘人?”
禅院影“嗯”了一聲站起來,微微感到煩惱。
早知道就不把電話全按掉了。
不過他善于調整心态,這是禅院影被五條悟騷擾多年還能精神穩定的秘訣。繼承人在晚高峰的地鐵站開槍,這種事禅院直毘人遲早會插手的。
倒是五條悟居然不吭聲了,讓禅院影倍感稀奇。
按照他的個性,哪怕搶過電話跟禅院直毘人對罵也比理虧地閉嘴要合理。
難道是一年不見,五條悟終于學會尊老愛幼了?禅院影為自己的猜想打了個寒顫。
“走了。”禅院影說,“登記表在我桌上——對面房間,填好交給老師。”
他把鑰匙遞出來,五條悟乖乖地伸手來接。房間采光很好,深夏的夕陽被他湛藍的眼睛折射,禅院影多看了一眼。
相比五條悟認知中他對禅院家微薄的敬畏之心,禅院影起身出門的動作快得有點沒必要,五條悟在他身後撇了撇嘴,發出“撲撲”的氣聲。
他才不想填什麼傻乎乎的登記表,雖然這也屬于入學新奇體驗中的一環,不過作為禦三家的咒術師,五條悟祓禊咒靈後零星填過的表格對他來說已經夠多了。就那些經驗來看,填表格實在不是很有趣的事情。
但禅院影這一年所居住的地方是什麼樣的,五條大少爺還是稍微有興趣參觀一下。
五條悟打開自己宿舍的門,就看見一個戴着禅院家徽的男人恭敬地站在側面向他彎腰問好。五條悟眉頭一皺,感到不耐煩。
“他已經出去了,沒看見嗎?”五條悟抱臂,“還追到這裡來?煩死了。”
“少主讓我留下清塵。”男人恭敬地把腰彎得更低,“并轉告您‘記得填表’。”
五條悟扯下眼罩,帶彈性的布料啪一聲落在顴骨上。他壓平嘴角“切”了一聲,嘟哝說:“這家夥倒是會偷懶。”
他不擔心禅院家在自己宿舍裡搞鬼,因此也不太感到被冒犯。他和禅院影都清楚,這對于六眼的擁有者來說實在太小兒科了。
另一邊,禅院影一路在心裡默默為自己的聰明機變鼓掌,司機怎麼就不能兼職鐘點工呢?妙啊妙啊。
隻能在心裡鼓掌,為了給五條大少爺湊出鐘點工來,他不得不自己出任司機。
這種還算輕松的心情隻維持到踏入禅院家大門為止。
禅院影從駕駛座下車,門口等候的家仆匆匆繞過車尾遞傘過來,亦步亦趨地将他遮入回廊。
禅院宗家的宅院永遠如此冷寂清淨,禅院影隔着廊檐瀉下的斜陽往庭院裡望,移栽的潢川金桂又換了一株,依然安置在風水師當年看定的位置,葉片零星泛着蠟光。
“老爺上個月拍回的,兩周前才經海運到。”引他到議事堂前的管家含着微笑,“您雖然離家,老爺也總是記挂呢。”
禅院影“嗯”了一聲,收回目光移門而入。
議事堂中,家主禅院直毘人、堂叔禅院扇踞坐在前,禅院直哉染成金色的發頂正對着禅院影,低着頭侍茶。
“堂侄在外面野了一年,什麼規矩都忘光了。”禅院扇頭也沒擡,端着茶杯說,“進了議事堂,膝蓋也這麼硬?”